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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家庭的教育乌托邦:约有1.8万名学生在家上学

2016-11-23 10:58:12       来源:新京报    作者:

中国家庭的教育乌托邦:约有1.8万名学生在家上学

  17岁的韩百川从初一起,离开学校,回家学习。

  于笑笑的家里很乱,爸爸于建军在房间的不同角落放了好多筐子甚至盆子用来盛书,14岁的女儿到哪手边都可以拿到中外名著或者名作家全集。墙面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画满了数字和几何图形。

  17岁男生韩百川的房间也差不多,大约一米五见方的学习桌像一个小型实验室:两台电脑、一台ipad、一个画画用的数位板、摄像头、耳机、麦克风、漫画草稿、几本书,还有拆开的电器组件。

  与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往学校赶的大多数中国孩子不同,他们“在家上学”。一年级退学,除了中间短暂复课,于笑笑已经在家学习7年。韩百川初一离校,也已回家自学5年。

  对他们和他们的父母而言,家的意义远远不只是休憩的港湾,更是一个探索新教育方法的乌托邦。这批特立独行的小众家庭,在通往各自理想教育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尽管他们奋力挣扎,但大多数不得不接受“失败”的结局。于笑笑和韩百川是其中难得的坚持者。  

  韩百川在家学习的书桌。A14-A15版图片/受访者提供

  “就像赌博一样”

  韩百川的决定很突然,刚上初一不久,他就向家人提出想要回家学习。他的理由只有一句话:“学校作业太多,我没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喜欢的事是中学教育中没有、高考也不会涉及的绘画和编程。

  母亲听到以后的第一反应是反对,“学习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学?”韩百川从小成绩优异,小学三四年级曾考过年级第一名,所以即使身处高考大省山东,妈妈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儿子能够考进一所不错的大学。

  韩百川的妈妈由爷爷奶奶带大,娇生惯养,从戏曲中学毕业以后就进入社会工作。她对儿子的管束一向宽松,韩百川从小都是自己挑衣服。“父母有了孩子其实就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一起过日子,都要成长。”她谈吐温文尔雅,语气谦和。

  基于这样的教育理念,一家人心平气和地讨论了几天,虽然有种种担心,看到儿子意见坚定,她同意试试。“既然他已经不想上学了,逼着他去学校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干脆冒一次险,就像赌博一样。”

  比韩百川退学更早两年,安徽省一年级小学生于笑笑被爸爸领回了家。于建军是大学老师,他所理解的少儿教育是健康、自然、快乐的,所以小学之前他没有让女儿学过任何书本知识。

  然而大环境残酷,升学竞争激烈,孩子的起跑线越划越早,于笑笑一上小学发现班上同学大多早就补习过数学和英语,她成了“学渣”,在第一学期末的考试中,数学成绩年级倒数第一。

  老师把于建军叫到学校,脸色难看,数落他作为家长不负责任。于建军很气愤,“现在的老师怎么这样?”因为成绩不好,拥有幸福童年的于笑笑上学以后变得自卑、压抑,承受着老师的训斥讽刺和同学的瞧不起。

  于建军记得女儿那段时间情绪很差,经常哭闹不想上学。“学生好像成了老师的奴隶!”于建军说,他决定让女儿回家上学。

  2006年前后,作家郑渊洁在家教育儿子郑亚旗、上海读经私塾“孟母堂”被官方取缔等新闻引起舆论关注,在家上学进入公众视线。经过几年酝酿发展,越来越多中国家庭开始尝试这种“不可思议”的教育方法。2013年,民办非营利机构21世纪教育研究院发布《中国在家上学研究报告》:中国大陆约有1.8万名学生在家接受教育。

  “黑暗中摸索前行”

  退学以后,韩百川很兴奋,不用再应付作业和考试,所有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他丢掉学校的教材,为了学习编程,拥有了第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爸爸送他一本关于计算机语言的书,他一点一点自学,起初不懂的地方还会问爸爸,后来就完全利用网络论坛向达人请教。不多久,他就学会了用编程列数字列表、画几何图形。“每次用电脑完成一项工作的时候都伴随着成就感。”

  韩百川刚回家的时候,妈妈对他自学的效率和成果持观望态度,会规定他每天的学习时间,根据他的兴趣帮他安排学习内容。经过半年左右的尝试,看到儿子很充实,“一直都有长进”,她的顾虑逐渐打消。

  韩百川喜欢画画,从幼儿园开始每天都画,画完工整地写上名字和日期。退学以后,他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画画中,妈妈被他的专注打动,相信他能够掌握自己的方向。韩百川在《同意放弃学籍》的文件上签了字。

  于建军带领女儿选择的是另一条路,依然学习教材上的内容,只是自己来教,用完全不同的方法。他今年46岁,农村家庭出身,读书的时候还没有学习压力的概念,他记得小学时每个学期末,老师都是在黑板上出几道题作为考试,没有统考,更没有排名。

  对比女儿遇到的问题,他觉得“现在的孩子身心俱疲,没有学习的兴趣”。

  于建军说话声音不大,性格内向,不善社交,但是一讲起教育方法就会滔滔不绝。他从师范大学读研开始关注教育,认为“阶段性考试割裂了知识点的内在连接,一步到位的学习法剥夺了孩子探索的权利”,学生都是被动学习,所以效率低下。

  把女儿带回家以后,他把考试卷和习题册都收起来,“语文和英语就让她自己读书,读她喜欢的,一开始妈妈陪着她,告诉她不认识的字词什么意思,等她会查字典了就自己看。”

  于建军每天花一个小时给于笑笑讲数学,不是正襟危坐的课堂形式,而是一起靠在沙发上或者躺在床上讲故事。“你今天出门遇到一只小花狗,狗狗一直跟着你让你给它买吃的,你只有十块钱,一个烧饼两块钱,能买几个烧饼啊?”他把四则运算编进天南海北的故事里,“孩子是很单纯的,她听故事听得开心,很愿意动脑子想。”需要演示计算的时候,父女俩随手就在墙上画。

  韩百川和于笑笑的两种学习路径远不足以反映在家上学家庭的选择。离开体制,孩子回家以后学什么、怎么学、未来发展等关键问题取决于家长的价值观和知识水平,因此千差万别。

  石磊是江南大学设计学院研究生,正在主导进行一项关于中国“在家上学”现状的科研项目。通过中外数据对比和案例分析,他认为中国的在家上学还处于“启蒙前阶段”。美国的在家教育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目前在各州均已合法,逐渐建立起了与之相匹配的社会认可度、社区支持和资源共享体系等。相比之下,中国在家上学的孩子和家长还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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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高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