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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如何认识苹果

2019-08-28 09:24:14       来源:新京报    作者:

流水线上的老师

  千机数据现在共有500多名员工,大多都和张凯一样,本地人,年轻,只有初中或高中学历,对电脑、互联网和人工智能没有太多认知。

  刘洋锋招人最重要的标准要能“坐得住”。前不久,有个年轻男生来应聘,说自己工作了两年,在郑州和苏州都待过。刘洋锋直接拒绝了他,“两年就能跑两个城市,说明非常不稳定。”

  在所有员工中,女性占大多数,她们大多已经结婚生子,丈夫在外地打工,在家照顾老人小孩的重担都压在她们身上。到了夏天,一些女性员工会选择辞职,回去看管放暑假的孩子。还有的员工会直接把孩子带到公司来,让他们坐在空位玩电脑游戏。

  去年5月,刘研娜在朋友圈看到千机数据招聘电脑操作员的消息,要求很简单,“18岁到38岁,男女不限,简单懂电脑,有上进心,细心耐心”,“工资3000到8000,上不封顶,多劳多得”。

  刘研娜的第一反应是“骗人的”、“搞传销的”。在这座河南中部的小县城,像她这样只有中学学历的年轻女孩,能找到的工作基本只有超市营业员、商店导购或是饭店服务员,月薪不会超过2000块。直到来公司转了一圈后,刘研娜才放下顾虑,成为“网吧”的一员。

  

  8月7日下午,刘研娜正在给不同种类的汽车拉框。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刘研娜一个月最多可以拿到6000块,她三个小时就能完成483张照片的标注,拉956个框。大部分员工一天可能只能拉100到150张图片,平均工资只有3000块。

  刚来的时候,出于好奇,刘研娜向身边的同事打听,这些框都是干嘛的,没人答得上来。大多数人都只是低头做事,不关心这些,私底下也不讨论这些话题。直到有一次,领导在开会时偶然提到,这些数据主要应用在无人驾驶和美颜软件上,“为人工智能服务”,她才似懂非懂。

  8月8日上午,公司门口,张凯拿着一部手机,正在测试一项新的采集任务。在背光、偏亮和正常三种光线下,被采集者分别作出了高兴、厌恶等表情。作到“惊讶”时,张凯提醒他,“眼睛瞪大点”、“嘴巴再张开一点”。

  上个月,张凯升任了主管,不用再亲自负责采集工作,只需要对采集员进行指导,但每次采集开始前,他都要先学会如何操作。升职后,张凯的工作越来越忙,以前六点半就能准时下班,现在晚上十点回家成了常态。

  到千机数据工作后,张凯成为了全家离高科技最近的人。

  他的母亲在东莞工厂的流水线上工作,父亲在深圳做装修、铺地板砖。弟弟今年19岁,高中还没上完,就一个人去新疆卖手机配件了。妻子原来在郏县的一家超市当导购,去年生完孩子后,在家当家庭主妇。

  刚找到工作时,家人和朋友都会问他,这份工作是干什么的?他的答案是:标注是坐在电脑前拉框,采集是天天给别人拍照。其他的,张凯不会多说,家人也不会追问。

  张凯没想到自己会跟人工智能产生关联。他在长桥镇的一座小村庄长大,家家户户都种玉米、小麦和花生,那个年代,很少有人知道“电脑”是什么。等上了中学,同龄人都喜欢泡在网吧玩《梦幻西游》,他不喜欢那款游戏,因为游戏“靠运气、要砸钱”。他只好一个人在院子里摔“纸面包”、蹦弹珠。

  对村里的多数年轻人来说,辍学、打工是必然的命运,沿海工厂的流水线上,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

  张凯念完初中后,跟妈妈一起去了东莞,后来又到了深圳、泉州,他干过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对讲机组装。四年的时间里,张凯用手指把无数块铁制的电池片压进了对讲机盒子里,这些电池片和喇叭、天线、主机板一起,组成了成千上万个对讲机,销往世界各地。

  苏乐丹和张凯有过相似的经历。2005年,她跟表姐一起去了广东,在电子厂做过品鉴、在宝石厂穿过珠子,每天从早上七点半工作到晚上七点半,一个月休息两天,月薪800多块钱。

  对张凯、苏乐丹和千机数据的其他普通员工来说,他们现在采集、标注的数据,和穿过的珠子、压过的电池片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流水线上的一个部件。

  唯一的不同是,他们知道珠子怎么穿成手串和项链、电池片怎么和其他部件组成对讲机,但不知道数据要如何“喂”给机器、机器要如何学习。

  张凯到了千机数据之后才第一次听说“人工智能”这个词,即便已经升任主管,他对工作的认识也只停留在“为人工智能提供前期数据”的层面。有几次,北京的研究员来郏县调研,刘洋锋带着他们到公司视察,张凯只是在远处望了几眼。

  在通往公司的楼梯间,贴着几张巨幅海报,海报上都是机器人和电脑,看起来科技感十足。刘洋锋把“人工智能如何认识苹果”的那段话也印在了上面,张凯一次也没认真读过。

  

  8月9日下午,刘洋锋在办公室里,看一篇与人脸标注相关的论文。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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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