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05 18:45:02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
居住在山东省威海市文登区沿海的老渔民丛永华,用一句“失之东渔,收之仓鱼”概括当地很多渔民的转型。随着海洋资源日益匮乏,近海渔业衰退,沿海鱼乡越来越多的老渔民离船上岸。上岸后的文登老渔民离渔却不弃鱼,充分依托沿海仓储的新鲜杂鱼资源,将水貂养殖业发展得风生水起,蹚出了一条“离海不离乡、转产不转舵”的致富新路。
离船上岸,角色怎么转?
丛永华是文登区泽库镇滩西村渔民,渔龄“33”。之所以叫他老渔民,不是他年纪大,而是渔龄长。上世纪70年代初中毕业后丛永华就上了渔船,用他的话说,那30多年他只干了一件事:打鱼。
滩西村往东南500米就是海。上世纪中叶始建的近千米石筑码头,将海与岸隔开,海有节奏地涌动,卷挟着码头的鱼腥味,静静地向远方延展。
丛永华的“战场”就在这海上。他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片近海的鱼非常多,多到没有人会用现在的细眼网,因为细眼网打上来的小鱼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即便是用宽眼网打上来的大安康鱼、螃蟹,也不受待见,经常被渔民们发酵了来做庄稼粪肥。
到了2000年前后,情况变了。和很多渔民一样,丛永华自己买来木壳小马力渔船当起船长,渔船多起来了,渔况却急转直下。
“像我这样的40马力小木壳,出一趟海也就千把斤杂鱼,扣除船工的工资、燃油、税收,所剩寥寥。再到后来,没有燃油补贴支撑,跑船就是亏了。”离船上岸,成了老船工们没有选择的选择。但上了岸,又能干啥?
穿过一小段松树掩映的土路,丛永华占地2000多平方米的水貂养殖场就坐落在滩西村北部一块坡地上。这是他2011年上岸后的尝试。
当时,水貂养殖在当地已颇具规模。虽然自己早前对养貂已有些了解,但慎重起见,丛永华还是专门考察了当地几家办得好的貂场。他不知道如何准确界定转干这一行会怎么样,但这一圈跑下来让他坚定了建貂场的信心。
“饲养水貂,除了气候因素,一靠技术,二靠饲料。饲料中很重要的一种配料就是新鲜杂鱼。”相比内陆,当地显然有着无法取代的资源优势。文登区海洋与渔业局统计数字显示,近年来,文登近海捕捞年产量约11.7万吨。不闷头拼资源,但不代表要完全舍弃资源,特种水貂养殖显然可以让资源增值。
貂场就这样建在了“家门口”。像丛永华一样,文登沿海一大批老渔民结束了风口浪尖讨生活的日子,赚起了安稳钱。
“第一年试养的200只种貂,在次年产崽后,除去自己留下的500只种貂,还卖了六七万元,今年行情不好,这300只种貂加貉子也能挣个八九万。你说这不比打鱼强?”虽说五年来市场有起落,但丛永华始终认为自己转产没转错。
从鱼到貂,如何玩得转?
上世纪80年代,丛永华所在的滩西村有80%的村民出海,现在出海的村民中有九成都上岸了,其中60多户搞起了水貂养殖。渔民转产成为“貂民”,从业差别不是一点半点,老渔民们如何玩得转?
仔细一想,渔民与“貂民”的基因表达竟如此相似。
“就像渔民要有追波逐浪的大胆,养貂也需要胆大来面对产量和市场起落;渔民重视围捕鱼群的技术,养貂的关键同样是把好技术的舵。”“过来人”于新江认为,这些是压舱石,决定着他们在各自领域能否成为佼佼者。
于新江是文登侯家镇“老渔民”变“新貂民”中的一位。1999年下船养貂至今,于新江经历了150只种貂起家,增至1000只种貂、年收入超50万元发家,出口行情不好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盈收持家的曲折养貂路。
“少了咱渔民身上那股劲儿,我看是不容易干的!” 于新江说。
有劲儿,但不使蛮劲。当初新手上路没多久,于新江就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水貂养殖经验。
“养貂的关键是产仔率和成活率,只要这个技术难题解决了,就可以取得比较好的经济效益。”于新江说,他总结的“十天换食法”就是专门解决水貂饮食调节这一关键点的经验型“食谱”。也正是这套方法,帮助他在即便是上千只种貂的大群饲养期,也保持着5崽的平均产崽量。
2015年,皮草业寒冬全面到来。在那段最难的时间,很多水貂养殖户简单直接地选择了“退”。于新江说,他可以理解,但他不会那么干。“在产量和成本之间总还是可以找到空间,就像今年小杂鱼饲料由之前的每斤2元降到1.2元,这就是挤出的利润。”
今年,于新江开始进一步改良品种,把400只当地黑貂换种成灰貂、南美白等特优种貂。“拿今年的市场价来说,公灰貂单价在230元,而普通的公黑貂只有160元,母灰貂每只至少能卖到120元,而普通母黑貂还在100元上下。”在于新江看来,国内貂市要回暖,希望还是在品质上。
现在,于新江也更懂得攀比,但比的不是单纯的貂场的规模、个人的享受,而是与先进貂场比品种、比技术、比皮质,比最终由品质转化的经济价值。
更多获得感,如何不空转?
这些行动,是在文登全面推动皮草产业进军大背景下展开的。
在侯家镇侯家村王辉利的特种养殖场,数十排现代化貂舍一字排开,披着各色“毛皮大衣”的芬兰珍珠白、钢蓝、美国短毛黑、红眼白等十多种特优水貂,在貂笼里活泼乱窜。以往清一色的长毛黑貂在这里已经不见了踪影。
侯家镇畜牧兽医工作站站长于蓬勃说,不仅是水貂品种变了,王辉利的水貂养殖方式也与传统大不相同。貂棚间距3.8米,比传统棚宽了1米多,貂棚的脊瓦上装有采光带,内壁上铺了无纺布,通风、采光、保温性能更好;貂笼全部是合金网,不仅使用寿命比传统电焊网高四五倍,而且能够避免网笼生锈造成的水貂皮毛污染。还有喂食车来机械化喂食、智能化定量,自动清粪系统、污水处理系统实现貂粪等无害化处理。这些,是王辉利貂养得不错的小环境。
说起这几年的养貂路,王辉利直言还多亏了“大环境”,他引进的很多新品种都是文登科研工作站培育推广的,每年两次的疫病筛查都有畜牧兽医站工作人员上门服务,还有镇上聘请的专家提供技术指导,以及一定的政策性资金扶持。“咱养殖户自己单枪匹马干,和政府支持咱干、兄弟貂场抱团干相比,那结果肯定是大不一样!”
文登皮草产业发端于上世纪80年代自发形成的黑貂养殖。经过30多年的发展,文登一度以1400万只的年存栏量和1000万张皮产量成为国内最大的貂皮基地。目前,当地仅养殖环节的产值就有40亿元左右。文登新的目标是,做出皮草产业的百亿蛋糕。
“要拉起百亿大车,养殖主体和政府是两个轮子,只有两个轮子都做圆了,车子才能跑起来。”文登区相关负责人说。
从2005年开始,文登加大基础性资金投入,已建立起以区畜牧兽医技术服务中心为主、乡镇兽医站为依托、村级动物防疫室为基础的区镇村三级动物防疫体系,为当地水貂养殖提供了坚强的技术后盾。2016年6月在镇级皮草合作社基础上成立的区级皮草行业协会,将用更多的办法和措施来统筹护航。
产业寒冬未过,但王辉利说,貂场已经有了起色,今年纯收入至少有30万元。“如果没有政策大环境,咱哪来这底气,就更不用说是撑过来了。” 王辉利说。
近几年,文登建立引进了50多家皮草硝染加工企业和皮草加工企业,形成了集饲料加工、种貂繁育、规模养殖、毛皮加工销售于一体的皮草产业链条。随着逐步掌握下游市场话语权,加之“到原产地买皮草”内需拉动的更广泛传导,处于产业链前端的文登新貂民,日子定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