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 资料图

　　记得是1970年的五月初，队里买进了十六、七头活蹦乱跳的猪崽。一向乐观、诙谐、点子颇多的老张出了个主意：饶力河已解冻了，把这些猪崽运到河对岸的大草甸里放生饲养。我眼前一亮，这倒真是个绝好的主意!这九曲饶力河流到队部跟前转了一个接近椭圆的大圈，将近1000亩的草甸子拥绕在怀抱中，是个天然的躲避狼群骚扰的放生地。老张又绘声绘色地给我描绘出一张令人憧憬的蓝图：草甸子里饲料充足，这些小家伙可以啃食草根和小鱼，队里省去人力，省去大量的黄豆、豆饼。待到初冬它们长成架子猪，河面也封冻了，再赶回来圈养催肥，你就勤等着吃猪肉吧。我陶醉了!两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就把这群猪崽渡河运到草甸子上。

　　此后相当一段时间我没再关注它们，也无法知道它们的处境。时光荏苒，一晃半年过去了。十一月初冰封的河道已经可以走人了，我领着十几位知青，拿着棕绳开始“收获”。在荒芜、多雪的草甸子里搜索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发现了这群家伙。令人吃惊的是它们面目全非了：一个个灰头土脸，根本看不出是白猪;眼睛闪着凶光，身材修长，跑起来飞快——成为名副其实的野猪了!我们这十几个人连一头都抓不住，没有办法只能往队部驱赶。还算幸运又耗时两个小时，总算把它们一头不落的赶回队部。猪是赶回来了，但要捆住它们比登天还难，徒手根本就追不上，情急之下我们操起棍棒追打。这群“野猪”则围绕着队部拼命疯跑逃窜。刚刚从河道里打鱼归来的战友们加入了逮猪队伍，从菜地收工的妇女们来了，孩子们也来凑热闹。人人手持棍棒，或高声喊叫，或奋力追赶，或躲在房屋拐角伺机发力，真是“野猪”过街人人喊打。特别值得称道的是队里喂养的“老K”、“花脖”等几条大狗，体力充沛，嘴脚麻利，立了大功!终于，十四、五头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野猪”被按在了地上，最终余下最顽强的两头也被打蒙在墙角。记得捆绑它们的时候人们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那狼狈相比“野猪”们好不了多少。事后我用责备的目光看着老张，他一脸无奈，闪着狡黠的眼睛没说一句话。

　　五个月后，在黄豆、豆饼的滋补下，这十六、七头野猪般的架子猪竟如老张所料长成了肥头大耳的肉猪。老张这回有话了，一脸得意：“怎么样，我这主意没出错吧?”年轻人则看在眼里馋在嘴上，冲着我哀求：快杀了改善伙食吧!

　　北大荒的春季雨水多，记得杀猪那天又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我和两名知青来到猪圈前就发憷，圈里面一片泥泞再加上臭气熏天的猪屎味，真令人难以入圈，看来今天这顿红烧肉是吃不成了。突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用枪打，枪毙之!心头一喜，就去找老张，老张二话没说就给我借来一只步枪连同两发子弹。我装上子弹，把枪筒伸进圈栏缝隙，此刻猪儿们都在呼呼大睡，离我最近的一头猪的脑门距枪口仅仅二十公分!我抑制着心跳，怦住呼吸，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那头大肥猪的睡姿瞬间由侧卧变为仰卧，没出一声就毙命了!嘿!我为老张省了一发子弹!欢呼声中我们跳入猪圈，无需捆绑，一刀插入猪的心脏放血，又费尽气力把它抬出猪圈。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使用真枪!

　　开饭时大家吞食着香气扑鼻的红烧肉，无不交口称赞，夸老张养猪的点子奇，夸我杀猪的招数巧。听得我俩喜滋滋的。

　　二十年后，我将这段往事讲给上中学的女儿听，她惊得睁大了眼睛：“老爸，你还有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