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7日，除夕，冷空气的残余势力终于撤退，多日低温寒潮之后，高原特有的强紫外线阳光，重新占领了滇东大部分地区。在云南曲靖市陆良县中枢镇四河村后大片藕田内，不少农民趁着天气稍微转暖，一大早就下水挖藕，以便赶在节前最后一天上市，能卖个好价钱。村民老陆没计划去凑热闹，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除了亲自下厨准备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招待好从北京回来的姐姐姐夫外甥女一家，他还要骑着摩托车去他红提果园里转转，并在果园的门头贴上“财源广进”的利市，并插上松枝和蒜苗，求得一年好运。　　

　　2015年，增收遇阻

　　陆良县位于云南省东部的南盘江上游，东西北三面环山，中部是宽阔平坦的坝子。这个海拔1840余米的云南第一平坝内，亚热带高原季风型气候，加上红土地上丰沛的水资源，为当地的红提葡萄生长提供了独特环境。

　　2015年，老陆的5亩红提效益很不好。不光产量下降了一大截，售价也比往年掉了一半多。去年红提坐果前后，陆良坝子地区一连下了4次冰雹灾害，严重影响了坐果质量。往年亩产2300公斤上下的红提，2015年只有1800公斤。要不是最后一次下冰雹前，老陆及时给红提树遮上了防雹网，产量损失有可能进一步加重。更不利的是，冰雹灾害导致红提品质下降，上门收购的外地客商锐减。愿意收购的客商，都把价格压得很低。老陆的提子一公斤才卖了三块多，比起往年七八元的价格，差了很多。

　　承包地虽然分散，但哪块地老陆都心疼着不愿意出租。像他这样的30出头的年轻人，对土地的感情如此之深，在村里也都少见。老陆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整条巷子里，唯一一个高中毕业后仍留在村里踏实务农的年轻人。善良、本份、能吃苦的他，不抽烟不喝酒更不好打牌玩乐，除了对经常飞过头顶的战机感兴趣外，就是喜欢收看农业气象节目，琢磨地里面那些种植有关的事。

　　劳务收入增加有限

　　除了提子收入大幅下降，劳务收入也没有明显增加。家里5口人，除了80多岁的爷爷和带孩子的妻子，只有老陆和自己60岁的母亲能全身投入劳动。母亲经常去蔬菜大棚里帮人种菜、割菜，一天收入五六十元，而老陆偶尔能接到在大棚里挑菜装车的活，这种力气活，虽然辛苦点，一天也能有150元左右的收入。只是挑菜这样的活并不多，一个月也就能接到一两次，收入算不上稳定。

　　另一个劳务收入就是打地。自从6年前开始种红提后，老陆就以4300元的价格自己购买了微耕机，政府补贴了1300元，老陆实际只掏了3000元。老陆用自己的微耕机，帮人打地的收费在村里算最低，别人收80～100元，他打一圻地只收60元。但打地这种活更不像在蔬菜大棚里的活计多，一年最多打两次，收入不到3000元。

　　除了种植提子、农业劳务等收入外，老陆财产性收入几乎没有。家里的承包地大大小小加在一起总共有四块，三块旱地，一块水田。最大的一块旱地5亩多已经全部种上了红提，其他两块加起来一亩多点的旱地，今年准备继续种玉米。种玉米不是为了追求效益，只因为好管理不费事，而且能给家里饲养的20只鸡作饲料用。剩下的唯一一块100来平米的水田今年继续种藕，除了供自家食用和送给亲戚们吃外，大部分藕是要拿到集市上卖掉的，也能换回两千多元。

　　调整结构的现实顾虑

　　聊到今年的红提怎么搞，老陆完全没有因为去年亏损而显得沉重。去年那么差的行情都挺过来了，今年再差也差不到哪去。5月份，老陆的第二个孩子即将出生，平时能够帮助他的母亲和妻子，自然要花更多精力在孩子身上，生产上人力的投入自然会比去年少，今年红提地里的活主要得靠老陆一个人了。

　　生产资料投入方面，老陆表示，大理宾川一带种红提多采用高投入高产出的模式，水溶肥用得多，好吸收但肥效短，商品性好售价高。老陆不想按照他们的方法做。他解释，本地的提子因为成熟期晚，即使生产的质量再好，价格仍要受制于宾川红提，客商不会出更高的价格收购。所以自己会坚持使用常规性的复合肥和经济型的农药。本地30公斤的水溶肥就得300多元，而复合肥50公斤只需要100多元。用复合肥虽然效益虽然不太高但成本和风险相对较小。

　　品种结构调整，老陆也有很多顾虑。据他了解，本地以前有人种植黑葡萄，口感虽好但不耐储运，导致客商不愿意收购。种植户没办法只能改种红提。他也知道无籽红提比现在种的有籽红提价格更高，但因为当地还没有人种无籽的，自己也不敢贸然尝试。如果只有自己自家改变了品种，一是技术上没法互相学习，担心种不好;二是生产出的提子产量不成规模，没法和其他品种的红提共同销售，要是没有客商来收购，自己就亏大了。现在这茬红提，挂果十年后就得换树。老陆说，到时还得和大家一样，买一样品种的新苗。

　　关于其他增收的项目，老陆没有过多的奢望。虽然家在县城边上，进城劳务和农业生产劳务的机会相对较多，但适合自己的只有挑菜和打地两种。挑菜的活能接到的不多，打地的收费标准也没法提高。因为找他打地的大多都是熟人，大家经常以工换工、互相帮忙，自然不能完全按照市场价格去收费。

　　2016年，希望仍在

　　春节期间，吸引老陆的电视节目，不是春晚，而是天气分析类的节目。其中一段节目，分析了2015年厄尔尼诺现象造成的影响，并预计今年4月份左右结束。这给老陆增加了不少信心。他判断，去年的冰雹就是厄尔尼诺造成的，如果这种坏气象能结束的话，2016年的红提产量应该能恢复到亩产2000公斤以上。即使再有冰雹也不怕，去年花了七八千元新架的防雹网，肯定能管上用。

　　关于2016年红提的收购价，老陆坦言，自己没这个能力预判，也不知道哪里能了解到这方面的信息。今年的价格能否回到往年的水平，要看客商的收购意愿。客商来得多，价格自然就能上去。如果客商少，售价上不去，确实得另想办法。

　　去年行情不好的时候，老陆一边等着客商收购，一边把部分成熟的红提摘下来，开着电三轮到各个乡镇赶集摆摊零卖，一公斤也能卖到六七元，但销售出去的量还是非常有限。据老陆观察，这两年本地种提子的人明显多了。要是收购价不高，大家都拿去本地市场零售的话，竞争肯定会很激烈。因此今年通过零售，还能卖掉多少真不好判断。

　　据当地农技部门统计，陆良全县目前种植红提面积21000余亩，年产量45000吨以上。老陆盘算着，随着本地红提种植面积进一步扩大，产量上了规模，就有可能吸引更多的客商前来收购。

　　不干，什么都没有!

　　初一到初四，连续几天的大风天气，老路开始担心红提地里的防雹网受不受得住。初五一大早，他便去田里转了一圈，果不其然，一些防雹网被大风刮得脱落。回来的路上，他又顺道去查看了藕田里的情况，水田里的泥快经过几天的风吹日晒，都快要板结了。这让老陆有些着急。

　　陆良虽然处在珠江源主源的上游，大大小河流二十多条，但是仍逃不了亚热带高原季风气候的特点的影响，春季温暖干燥，风高少雨，水分蒸发旺盛。“春旱”，这个困扰多年的现象，已经让这个30出头的年轻人有了很高的警惕性。立春以后，只要能有浇灌的机会，老陆都不会轻易放过。

　　初六，老陆临时取消了陪姐姐姐夫们出去游玩的计划，一个人在地里忙了一整天。上午，要赶在水塘的淤泥板结前，把最后一块塘泥淘干净，并把水田里的泥整平整，等待开春放水泡好后，就买来新的种藕种上。下午又赶到提子地里，准备放水浇灌。地里的农活，老陆干起来样样得心应手。即使这样，他绝不会敷衍了事，每一道工序，老陆都尽力做到最好。初七这一天，送走了姐姐姐夫，老陆还要抓紧再去把刮落的防雹网重新扎好。

　　春节假期后首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的一段话，鼓舞着参会的领导们，也感染了每一个像老陆这样的普通农民。总理说，“我相信中国人的干劲……这几年每年都有困难，但我们年年都顺利闯过来了。今年面对困难，我们更要越战越勇，这就是我们的韧性。不干，什么都没有!”

　　祝愿老陆，以及像他一样踏实肯干、充满韧劲的农民朋友，都能够在2016年“财源广进”。　　

　　三点思考：

　　一、针对农民的信息宣传服务，内容还要细化、形式也要改进。尤其是地方政府在产业、补贴等方面政策上的变化，宣传一定要跟上，让大多数农民明白，争取理解和支持。比如地方扶持特色产业的政策、种粮补贴对象为什么调整、农技推广的重点方向等。另外，本地气象趋势判断，灾害天气预警，也要及时详细地有效地提供给农民。在信息传播形式上，可以针对从事不同产业的农民群体，将不同类别的信息，整合在一个个不同的新媒体上，通过手机快速送达。

　　二是把帮助农产品销售，作为促进农民增收重要抓手。一方面出台政策，调动社会力量，增加各种农产品的产销对接服务，打通产销两端流通环节，组织客商多层次采购，为农民提供电商、展销、团购等多形式销售的培训。另一方面要积极发展销售型农民专业合作社。对那些能代表农民利益，组织农民销售产品业绩突出的合作社，给予专门补贴和政策优惠，支持其发展壮大。

　　三是引导农民转变耕作方式、调整种植结构的过程中，既要结合本地实际，做好种植技术的培训，也要重视帮助农民做好新产品的营销。老陆所在的陆良坝子，地处珠江主源南盘江的上游，土壤质地粘重、透水性差，水分蒸发量大，近几年春季大旱不断。这种情况下，适当采取吸收快、肥效利用率高的耕作方式，更有利于保护地力，改善土壤结构。而老陆因为考虑价格和比较效益，不愿意转变传统生产方式，品种结构也因为担心市场销售而不敢调整。这不是知识欠缺，而是一种利弊权衡后的理性选择。因此，只有解决了农民对农业种植新技术应用和新产品销售方面的顾虑，转方式调结构将成为现实利益引导下，农业从业者的一种理性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