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03 10:43:59 作者:楚梦
作为一个对于“哲学”知之甚少的人,我却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这个民族缺少“哲学”和伟大的哲学家?
尽管人类社会没有完全一致的“哲学”定义,然而,“哲学”显然是有别于其他学科的独特的、高深的、超前的学问。“哲学”一词来源于2500多年前的希腊,有“爱智慧”和“追求真理”的意思。我比较认同“维基百科”的解释:哲学传统包括了形而上学,知识论,伦理学的研究。在西方世界里,哲学是对普遍而基本的问题的研究,这些问题多与存在、知识、价值、理性等有关。中文的“哲学”一词是19世纪末期日本学者西周创造并被传入中国的。可是,在我看来,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我们都似乎缺少真正的“哲学”与伟大的哲学家。我何以出此“大逆不道”之疑问呢?
老实说,我读不懂“哲学”,只不过多少接触了一些“哲学”典籍。以我对西方“哲学”和哲学家有限的阅读和肤浅的理解,“哲学”应该更多关注形而上的东西、未知的东西以及对存在的认识,也可以用我们常用的“世界观”作一个基本的概括——对宇宙世界的认知及其方法,也就是我们经常戏谑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哲学”不应该是至少不仅仅是形而下的东西,它不是对经验的总结,也不是治国安邦之法、处事为人之道,更不是对某个具体问题的解决手段。在西方, “哲学”一直被称之为“无门之门”,不仅学习掌握不容易,而且连入门也相当困难。在西方人的心里,“哲学”不是知识,而是智慧,至高的形而上的智慧。因此,在西方,“哲学”一直是凌驾于其他学科之上的高贵的学术,它是启迪人类智慧和将人类引向未来之域的钥匙。连“科学”也是“哲学”的衍生物,数学的萌芽、原子论等等得益于古希腊哲学家(我猜想,宗教的产生和发展也应该以“哲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是最早的“哲学”萌芽催生了宗教)。“哲学”必须具有创造与创新的属性,否则就不能叫“哲学”了。
普遍认为,“哲学”起缘于古希腊时期,该时期最有影响力的哲学家是毕达哥拉斯、赫拉克利特、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是苏格拉底,柏拉图与亚里斯多德奠定了哲学的讨论范畴,他们提出了有关形而上学,知识论与伦理学的问题。直到今日的哲学理论依旧离不开他们所提出的问题。换言之即使数千年后,我们依然为这些问题或是这些问题所延伸的更多问题而感到困惑。中世纪“哲学”主要为教父哲学、唯名论、唯实论。最突出的讨论内容是自由意志,并最终涉及到了个性和共性的关系问题。近代主要为英国经验论、欧陆唯理论、机械唯物主义、德国古典哲学。近代哲学的主流是认识论,即对认识来源的争论,经验论和唯理论各执一词,前者认为认识来自经验,后者认为认识来自理念。现代则是:实证主义:认为哲学观点必须是获得或者能够获得实证的观点,无法证实的观点没有意义。实用主义:认为一个概念的全部定义取决于这一概念所产生的作用。唯意志论:唯意志论发展了康德的自在之物的思想,并将其定义为意志,是生命体,甚至非生命体的本能。叔本华认为,存在物的意志是想方设法维持生存;尼采认为,存在物不仅要维持生存,还要想方设法释放自己的权力意志,通过毁灭其他竞争者以获得生存空间。分析哲学接过语言学的研究对象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认为一切哲学问题终究都是逻辑问题,从逻辑入手是哲学问题唯一有效的切入点。现象学:研究现象本身……
如果与西方进行比较,中国鲜有“哲学”与哲学家,而且根本没有形而上和逻辑学的概念。中国从古至今,那些大学问家们,几乎很少对西方哲学家们所关心和探讨的问题有过“关照”。他们关心的是当下,是利益,最多将其上升到“民族”和“国家”的层面,再也无法上到更高的高度了。这并不是说,中国古代就没有人对“哲学”问题进行过思考,包括诗人屈原都曾有过《天问》,可惜,没有给我们留下太多的成果。李耳、庄周是中国古代可以称之为哲学家的两个人,《道德经》和《庄子》是两部与“哲学”有关的著作。但他们的研究仍然只是停留在表面,没有深入下去,更没有建立亚里士多德这样的理论体系和研究方法。孔孟和儒家理论,基本上与“哲学”没有关系。《论语·述而》里有一句话:“子不语怪,力,乱,神”,说明孔子对形而上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兴趣。他不信 “怪、力、乱、神”等超常规和超自然现象,并不代表他就相信科学,只能说明他不愿去思考现实和经验以外的问题。孔孟以后的学者,基本上都是阐释家,根本没有兴趣和功夫关注形而上的东西。至于墨子的“兼爱”、“尚同”、“尚贤”等观念,充其量不过是一种道德主张,根本没有形而上的东西,还无法上升到“哲学”的层面。有人说《周易》是中国最早的“哲学”著作,那不过是扯蛋,一本不知所云或者说怎么解释都行的玄学书跟“哲学”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一部“哲学”著作,不管它研究哪一方面的问题,至少应该是思路清晰、表述准确的。将中国的所谓“哲学”著作与西方“哲学”著作进行一个对比,就会发现我们的“哲学”缺少了什么。因此,在我看来,我们这个幅员如此辽阔、人口如此众多的国度,似乎一直缺少“哲学“与哲学家。
自“哲学”舶来我国之后,我们一直在津津乐道地谈论我们的“哲学”,并著有数目可观的“哲学史”以及相关著述。可实质上,我们的“哲学”却十分稀缺。当然,也并非绝对没有,至少现代有一个叫金岳霖的哲学家。他是第一个将逻辑学介绍到中国的人,只是我并不认同他建立了自己独特的“哲学”体系的说法,他所论述的“知识论”、“认识论”早已被西方哲学家所论述并引发了持久争论。不过,金岳霖是一个真正懂得什么叫“哲学“的人。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态,我很困惑,也一直在思考。
是不是与我们的文化有一些关系呢?中国文化其实就是实用主义文化。如何治国安邦、国泰民安,如何为人处事、趋利避害,如何兴旺发达、长盛不衰……这些才是君王臣子乃至布衣百姓感兴趣的学问,这些才能服务现实社会。“哲学”这个东西,太虚无缥缈了,根本无法弄清楚,也根本产生不了效益。就是你弄清楚了一些问题,君王权臣们也不会感兴趣。中国的学问家们是最懂得市场经济规律的人,他们做学问都是投入,目的是产出,所以总是千方百计把自己的学问投入市场,希望得到好的回报。孔子为了推销他的学问,就长年在多国奔走呼号。
是不是与我们欲念太多有关呢?中国的政权都是打出来的,所以掌握政权的统治者总是千方百计地希望政权稳固、千秋万代,无暇顾及巩固政权以外的其他事情,他们需要的是“术”而非“学”,“哲学”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荒唐可笑的游戏。统治者不喜欢,学问家也不会自讨没趣。至于布衣百姓,他们大多数人都在考虑怎样吃饱穿暖的问题,少数人还在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美梦,更没有闲暇去思考“哲学”了。
是不是与我们的文化人和学问家好动性格有关呢?研究“哲学“是一门苦差事,要安静地坐下来苦思冥想,甚至长期杜门谢客。康德为了他的“哲学”研究,谢绝了很多报酬丰厚的诱惑和抛头露面的机会,几乎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他的家乡科尼斯堡,才建立了他的批判哲学体系,成为亚里士多德之后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还有很多西方著名哲学家们都是深居简出、甘于寂寞的人,因为不如此,就无法在“哲学”上有所成就。而中国的文人、学者,却喜欢三五成群、饮酒吟诗,自然没有功夫研究“哲学”了。
是不是与我们对“哲学”的误读有关呢?我们对“哲学”的定义是:关于世界观的学问。这一定义虽然不全面,却也还恰当。可问题在于,我们的一些人有意无意将世界观与价值观混为一谈。价值观是指人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信仰什么、选择什么、追求什么,属于形而下的范畴。世界观却包括对世界的认知,更多属于形而上的范畴。世界观包含价值观,但它决不仅仅只有价值观。价值观由于有太多意识形态色彩,所以,我们的“哲学”便沦落为服务某一特定时期、特定内容、特定人物的工具。此外,我们的学问家们习惯了阐释,这样既稳妥又见效。殊不知“哲学”的生命是创新与发现。
是不是与我们的“哲学”太普及或者说庸俗化有关呢?在我们的语境,动不动就是哲理,时不时崩出一个哲人,似乎谁都可以成为哲学家。有不少人认为“哲学”就是策略、手段、技巧和小聪明。还有人纯粹将“哲学”当成了工具。导致了我们中的很多人根本没有弄清楚什么是“哲学”。文革后期,我曾经看过一本叫做《工农兵学哲学》的书,里面收录了不少“工农兵哲学家”的大作。工农兵学哲学无可厚非,问题是“工农兵哲学家”就太离谱了。况且,那些大作除了阶级斗争就是揭露批判,哪有半点“哲学”啊。年轻时候,我曾经对牛顿转向研究神的存在百思不解。现在我才明白,他是从向科学的境界跨进到了哲人的境界。尽管他的研究没有成功,但至少他让自己变得更智慧了。
这是一个对“哲学”知之甚少的人的一些疑问,一直藏在心里,憋在我心里十分难受。今天吐出来,求教于“哲学”研究者和对此有兴趣的人。或许因为我对“哲学”不甚了解,其观点有不妥之处,但有一点却是无法否认的: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不是一回事,而且中国基本上不存在“哲学”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