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11 10:28:21 来源: 凤凰读书 作者: 守一园生活如戏水
在宋庄除了画展多,饭局也多。大师姐说的那句话很搞笑。宋庄这地方,大部分画家都不卖画的,天天有画展,一分钱没有的人也可以活下去。如果肚子饿了,随便一个画展上,有吃有喝的。随便到一个饭馆,打个招呼,就有饭吃,有酒喝。肚子饿了,你就去看画展啊!(图:叶海燕的“守一园”,作者提供)
守一园生活如戏水
文|叶海燕
叶海燕,自由撰稿人、女权主义者、凤凰读书专栏“宋庄故事”作者,笔名流氓燕,文风大胆。
到了四月,通州的春意已经很浓了。各种树木已长出了鲜绿的叶子,柳絮如雪花在空中纷飞,风铃一样的槐花飘散着诱人的香味,鸢尾也悄然绽放在行人的足边。我在宋庄的生活也渐渐安定下来。为了方便访友与出外写生,我还买了一部新电动车。昨天,骑着车子去逛了潮白河。潮白河是宋庄唯一的一条河流。河床很浅,但对于水源不足的北方,这已经是非常难得。平时我会骑着电动车,穿行在小堡村的小巷里。在小堡如织网般的小巷子里,一家挨着一家的画家工作室和美术馆,而我的守一园,就在其中。
刚开始接触水墨画的时候,我便给自己起了一个号,叫做守一。一是为了附庸风雅,玩味才情。如李清照号易安居士,杜甫号少陵野老,王安石号半山,叶海燕号守一。
二是为了约束自己。这守一的意思就是守住初心,从一而终。我害怕自己个性太过浮躁,不能坚持,想勉励自己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性从踏实,遇事沉稳。
我认识的师父黄山月是大写意水墨画家。他用裁纸刀,亲自给我刻了第一枚守一印章,并教我如何题款,是我的水墨画入门尊师。而我认识的当代艺术家,都希望我放弃传统水墨画,画当代画,画油画。在张海鹰老师的指点下,我也开始画油画。这样一来,我的生活就显得格外充实。平时练习水墨,闲时画点油画。一月以来,竟然也卖出了十几幅画作。虽然我还没有成为画家,已经非常勤奋地奔跑在成为画家的路上。
但画家的生活,并非完全只是画画。小堡不是一个菜园子,小堡是一个世界。
拜访画家
小堡是个不大的村子。画家和村民们一起,散居在各条街。
我住的是小堡西街最尽头的院子。我的号为守一,我住的院子,就叫守一园。
过了我的院子,就是一片小树林。住得离我近的,是一圆影院的黄香,还有著名的画家李大朋,唐建英和雨夫。往南街方向住着网络上人人皆知的于建嵘教授。我去参观过他的东书房美术馆,到他家里吃过炸酱面,再往前走就是追魂的家。据说,艺术大师黄永玉也住在小堡村,但是,普通人是见不着的。画家们都住在院子里,平时,各家各户的院门都是紧闭的。但从屋内伸出来的藤蔓树枝,可以想像得到院子里有一方闲雅之地。而画家并非是市面上的邮票,不是人人想见就可以见到的,必须是熟识或相关的人引荐才行。
我参观的第一个工作室是画家张海鹰的工作室。他画的是当代艺术。说起来,跟海鹰相识,还是通过我和俊杰的缘份。俊杰本是我微信群里的一个网友,经常鼓励我,也买我网店的产品支持我。她留给我的地址就是宋庄小堡村。当时我并不知道宋庄这个神奇的地方。后来我去北京,俊杰邀请我到她家玩。俊杰并没有告诉我,他的爱人是著名的画家。这样,通过俊杰,认识了海鹰,也认识了一帮艺术家朋友。正好,海鹰的一些作品因为关注性工作者人权在国外的艺术馆被收藏。我们有着相同的价值观,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因此,在海鹰的工作室,看到墙上的作品和空间里的装置,我都能有所体会。他作品里的女性身着性感而单薄,都用头发掩住面部。装置架上有各种各样的高跟鞋,还有一张审讯时用的老虎椅。这些场景的还原可以帮助人们去理解性工作者的生活和处境。
认识的第一个画家是海鹰,自然就吵着要海鹰教我画画,拜海鹰为师。师从海鹰,于是又认识了大师姐画家袁玲。袁玲姐的画室就在海鹰对面,她画的油画风景,清新高远,开阔胸怀。
后来,我又参观了武汉画家钟鼎先生的画室。他也是我开始动笔画画的一个关键引路人。钟先生的画室在北寺。他的画室里面摆满了他的作品,就像一个艺术工厂一样。后来我听俊杰说,宋庄许多画家家里,都有许多藏作。对我来说,那都是让我羡慕的累累硕果。
很快,我又参观了雨夫与唐建英老师的家。雨夫老师的作品,水墨、油画也是堆积一室,成就非凡。而唐建英老师的画风格就比较独特,画中的人物,表情孤独,画作里常有铁丝网与灰暗的背景。我也拜访了行为艺术家追魂的工作室。看了他的代表作“炸天”,异常震憾。
每参观一个画家的工作室,就像光临一座城堡。我看到的,绝对不仅仅是一方天地,而是一个人的灵魂,是一个丰富的世界。
宋庄的画家,大部分都选择独居,沉浸于艺术创作。一个院子,一个人,一堆画。这样的氛围,对于艺术来说,是幸运,是适宜,可对于艺术家,也许是一种脱离常人生活的自我孤立。刚开始我会担心,这样一个人会不会太孤独,会不会不能照顾好自己?
后来我明白了,艺术家他要热闹干什么?他也不需要那个常人的世界。
叶海燕的一幅画
参观画展
朋友们都说,提高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多看其他画家的作品,也就是多看画展。当我作为新人来到宋庄时,像所有新来的土包子一样,央求着画家朋友们,有画展一定要告诉我。但对于这些艺术家,画展就像城市里的展销会一样,只是一个朋友们聚会的理由。只有朋友开画展的时候,才会去捧捧场。我说我要看画展,他们都笑我。“宋庄天天有展,你看得过来吗?有时候,一天还有几个。”我一下子喜出望外,“都要看,都要看。一定要叫我啊!”
朋友们把我这句话放在心里,后来彭渊老师开画展的时候,长海兄早早就通知我。谁知那天我有事情耽搁了,一直忙乎到下午。后来海鹰开车过来,说是带我去看画展,我赶紧上了他的车子。
谁知海鹰带我看来画展,是在宋庄的另一个画家的画展。我一到了画展现场,海鹰把画家介绍给我认识,也向画家介绍我。“这是著名的女权活动家,叶海燕”云云。画家一片茫然,哪个叶海燕?但还是出于礼貌陪我聊了两句。我不好意思打挠,悄妙地躲开,在人群中绕来绕去。可一绕就遇到熟悉的人,刘玉君老师和唐建英老师,都在现场。到场的,几乎都是画家。
我开始自卑了,也害怕了。
幸好有海鹰带着我,指导我如何去欣赏这些画作。否则,我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确实是在这些作品里,感受到了一种力量,或者一种语言,但我说不上那是什么。
后来看了彭渊老师的作品,更加茫然。我看画家画作里的世界,怎么好生诡异。但我不敢说出来,只能像所有人一样,不懂装懂地去表达佩服与敬意。
再后来,海鹰约我去京城看画展时,我拒绝了。最怕在画展中,突然有一个画家问我,“你在画什么?”
我还不是一个画家。
等我有一天成为画家,也许我会更坚定地去看画展。但是,想要成为画家,必然要多看画展。我得打破我的茅盾与羞怯。
参加饭局
在宋庄除了画展多,饭局也多。大师姐说的那句话很搞笑。宋庄这地方,大部分画家都不卖画的,天天有画展,一分钱没有的人也可以活下去。如果肚子饿了,随便一个画展上,有吃有喝的。随便到一个饭馆,打个招呼,就有饭吃,有酒喝。肚子饿了,你就去看画展啊!
我笑翻了。
后来发现,确实饭局经常有。我一来宋庄,朋友们轮翻请客,说是要尽地主之宜。最小的饭局,是两个人的。钟鼎请我在米娜餐厅吃了一顿。米娜的饭菜不仅可口,而且服务生都是语言障碍者。这种人文特色,也非常符合我这样的老文青。
再大一点的是三五个人的小饭局。比如唐建英与李大朋,还有老杜,马鸣老师的饭局。平时就是大饭局,每次吃饭京城里有朋友来,必然约上海鹰一家,追魂一家,王臧一家,陆勇和他的孩子,地点大多选在苏蒙画廊。
后来我卖了第一幅画,也在苏蒙请客。十几个人坐了一大桌。卖画得了1000元酬劳,请客吃了900多。但这是必须的。海鹰老师对我赞赏有加,“呀,海燕还挺懂江湖规矩的啊,想当年,我们卖了第一幅画,也请客了。”
慢慢地,我就开始远离饭局。除了陆勇来带我去吃湘菜,我尽可能都在家做饭吃。因为害怕太多的应酬,太多的社交,打乱了院子的宁静生活。画家需要孤独,作家更需要。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体验之后,画画像写作一样,也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画画与写作就像我身体上长出的另一种器官一样,不可能再割舍。我对比了写作与绘画给我的不同感触。感觉写作比绘画,还有更痛苦一些。写字的时候,真像某位老师说的,把自己的心,一刀一刀割开,看伤口,止血。可画画的时候,特别是画水墨画的时候,描绘着那些花草,小生命,内心是愉悦的,满足的。就像在纸上,去表达对自然,对生命的爱,由衷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