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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语言的发展与社会价值选择的关系

2016-01-02 11:22:08       来源: 《江苏社会科学》    作者:孙莉玲

  “语言随着社会的产生和发展而产生和发展,随着社会的死亡而死亡。社会以外是没有语言的”,反过来讲,语言作为人类日常交际的工具,它直接地记录了社会的发展和变化轨迹,具有强烈的时代性,打着社会生活和社会意识形态的烙印,对当代社会价值的选择产生重要的影响。

  一、社会流行语是时代价值观的表征

  流行语作为某一时期社会上广泛流行的语汇[1],以其深刻鲜活的社会内涵和形式存在于语言的发展过程中。它是一定时期内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习俗及人们心理活动等因素的综合产物,反映着社会群体的价值观和社会心态[2]。流行语的不断发展变化是受到不同的社会范畴影响的结果[3]。从新中国成立的各个历史阶段的流行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时代的镜像。“毛主席万岁,三反、五反,斗私批修,以阶级斗争为纲,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上山下乡,红卫兵,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批林批孔”,“农业合作社,大跃进,大炼钢铁,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样板戏,”等等从政治、经济、文化等角度反映了新中国成立到文化大革命结束的时代特征。恢复高考,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下海,改革开放,做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商品经济,摸着石头过河,特区等词语的广泛出现并代替语录性词汇,充分反映了改革开放初期教育、经济思想的大转变。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进入 90 年代后,人们的语言更加向多元化发展,“ok!酷,my god,粉丝”等外来词汇的音译或直接使用成为人们的习惯表达,充分体现了外来文化对本土文化的影响,“郁闷、杯具、给力,哥唱的不是歌是寂寞”等元素的创造从不同侧面表达了人们复杂多元的情绪倾向。因此,语言具有社会性,作为一种时代精神的产物,它承载着社会变迁动态性表征和发展逻辑。词汇是语言中最敏感、最显性、最活跃的部分,流行语词汇体系的更新反映了人们生活方式、思想观念、价值取向的变化,通过解读时代流行语,可以从特定的社会现象和社会文化中揭示出人们的社会心态和价值观。从互联网进入公众的生活开始,网络成为人们发表看法、传达情感、沟通信息的重要平台,网络流行语应势而生,在网络世界里,语言不仅是交际的工具而且具有了“存在”的意义。“语言”是网民主体性存在的唯一表现,网民在网络空间是虚拟的存在,自我、个性、思想与见解只有通过语言才能建构[4],网络流行语的产生从表象上是网络发展的产物,但其是与现代性的世界图景、现实性的生活镜像紧密相连的整体[5],背后实际是受着特定的意识形态力量的主宰和支配,是意识形态的体现。而且网络语言一旦得到固化,随着人们对话语的理解和使用,就会潜移默化地作用人们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和生活方式,从而达到对社会的构建作用。本文从网络流行语入手,分析其产生及固化过程与社会发展及价值选择的关系。

  二、网络流行语产生契合了时代的发展

  卡斯特曾经说过“作为一种历史趋势,信息时代的支配性功能与过程日益以网络组织起来。网络构建了我们社会的新社会形态,而网络化逻辑的扩散实质地改变了生产、经验、权力与文化过程中的操作和结果。”[6]网络社会改变了原有的社会结构,传统的金字塔型社会结构被扁平型社会结构取代,虽然在这一时期,公众获得信息的渠道更宽泛,但对于信息的甄别、领悟与内化也更加难以预测,随着当代经济体制转轨引发的冲突、社会文化转型遭遇的瓶颈、以及公众意愿表达方式的多元化,都对价值选择产生的影响。而这些影响,都可以从网络语言的流行与表达中透析出来。

  1.经济体制转轨滋生了网络流行语的诞生土壤

  网络流行语成为时尚是网络时代占据当今社会主导地位最直接的表征。网络社会的形成在信息技术的依托下,存在着极大的革命性,在对现实社会不断产生冲突的同时,又对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的转型形成隐性助推力中国的经济转型带来了新旧社会秩序交替过程中的断层期,形成了社会的失序与失范,故而滋生了网络流行语的诞生土壤。

  社会经济环境的转变,公民文化层次的提高,带来了公民意识的觉醒。尤其在贫富差距日益显现的今天,极容易造成公众以民意啸聚的方式,例如网络流行语的咆哮体、吐槽体等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与权利,而网络成为了民意表达的载体。例如以“伤不起”为代表的咆哮体,以方言为依托,通过展示当下公众敏感而脆弱的神经来表达对当下社会的吐槽。

  当下对于经济体制转轨过分强调速度,而忽视社会问题,容易形成社会价值选择的真空。网络语言作为一种新兴之秀,通过能够引起共鸣、夺人眼球的诙谐语言形成助推力,对于经济体制转轨中的问题形成钳制作用。例如“皮鞋很忙”,2012年网络曝出,一些老酸奶使用了从旧皮鞋提取的工业明胶,不久又被曝出由旧皮鞋制成的“皮鞋胶囊”流入市场,一度造成社会恐慌,网友的打油诗也开始闪亮登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爬得了高山,涉得了水塘,制得成酸奶,压得成胶囊,2012,皮鞋很忙。”

  

  改革所带来的新利益板块引起了既得利益群体与新利益群体的争夺,而社会资源配置不公的现实问题在当下就成为了一个非常棘手的博弈困境。经济体制转轨崇尚市场经济的高效率,但在社会个体能力存在差异与既得利益群体对自身利益的庇护下,势必会导致社会个体对社会资源分配及利用的两极分化。公众的利益诉求在希望与现实之间存在差距,则势必需要寻找一个表达途径,网络流行语以诙谐的形象一举囊获公众的喜好并且担当重任。

  2.文化转型瓶颈打造了网络流行语的发展平台

  

  社会的转型与变迁,在文化转型方面体现的更为明显。中国社会从村落文明向城市文明转型的同时,也带来了文化价值的转型。而网络社会从崛起之日开始,就不是简单的作为信息传播交流工具存在,而是以多元化的方式,承载着文化继承、文化塑焦、文化转型的任务。而网络文化产生于传播的主体是现实社会中的公众,因此,网络作用于文化并且造成文化转型,文化转型又会通过网络语言作为载体,对公众的价值选择产生一定的互动。

  大众文化作为社会转型所带来的较为璀璨夺目的文化现象,具有复杂的多元性。大众文化作为新兴的市民阶层的呐喊,是对精英阶层的挑战,在一定程度上它是成功的。大众文化以“反权威”作为展示自己价值诉求的途径,以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在市场机制的引导下,成功地成为了大众社会的主流文化,并以强大的渗透力与影响力形成网络流行语言,左右着当下公众的价值观选择。而由于缺乏文化根基,容易造成公众的价值虚无,造成价值选择困境。由于缺乏理性的支撑,大众文化容易造成无知人的狂欢,民主的暴政往往比冷漠来得更可怕。网络社区从崛起至今,发生的网络暴力数不胜数,而网络社区的存在是以网络语言为载体,通过交流的方式所构建。由此可见,扎根于社会现实,诞生于网络社区的网络流行语在两种文化的此消彼长中不断更迭是时代的召唤。

  由表 2 可以发现,很多网络流行语都是源于大众文化的兴起。社会学家艾君认为“草根文化属于在一定时期内由一些特殊的群体、在生活中形成的一种特殊的文化潮流现象,它实际上是一种‘副文化、亚文化’现象。它具有平民文化的特质,属于一种没有特定规律和标准可循的社会文化现象,是一种动态的、可变的文化现象。”因此,网络流行语往往是可变的,其流行是短暂的,其影响面是广泛的。

  3.社会结构调整提供了网络流行语的发展空间

  卡斯特在《网络社会的崛起》一书中提出了网络社会的概念认定“作为一种历史趋势,信息时代的支配性功能与过程日益以网络组织起来。网络建构了我们社会的新社会形态,而网络化逻辑的扩散实质性地改变了生产、经验、权力与文化过程中的操作与结果。”虽然网络社会是以“信息技术范式”作为基础,但其对当下影响最大的并不仅仅是信息技术,更多的是因其开放性与去中心化逻辑所带来的社会结构的变化。网络社会跃然成型的背后,带来的是扁平的社会结构取代了传统的金字塔型社会结构。主流话语权渐渐被“草根话语”、“边缘话语”等解构,使得权力构架呈现出多元化。

  中国的网络才仅仅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霜,却已经开启了社区更迭模式,从天涯到豆瓣、从豆瓣到贴吧、从贴吧到微博、从微博到微信等等,社会结构越来越扁平,同时也呈现出碎片化的特征。从最初的几个“大V”,到现如今各路英雄在微博等网络社区的高度活跃与交锋,各路意见领袖对社会、经济、文化、国际民生等问题发表见解越来越频繁,各种问题揭露与分析,对社会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他们来自四海八方,同时也代表了社会不同的各利益群体,社会结构的碎片化,导致了多元化的利益群体的活跃,形成了新的“自我释放”。

  

  (上图中编号[1]对应本文档注释[7])

  从表 3 和图 1 不难看出,利益群体的多元化所带来网络名人的增加。近几年社会各界各路大V在就社会各类问题的分析上越来越精辟,观点越来越独到,语言越来越犀利,甚至被网友争相模仿,成为网络流行语。例如,草根网络红人留几手的“负分,滚粗”,一度成为公众表达心中不满的代言词。当然,无论是从商业大亨、政治精英、文化名人还是草根大V,他们的某句精辟之词很容易成为某一段时期的流行,但无法否认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代表着自己特有的群体和利益,而这些都为网络流行语的发展提供了更具潜力的空间。

  三、网络流行语反映了当代社会公众的价值选择

  1.它是社会热点问题和态度的集中反映

  当下网络流行语作为社会热点问题和态度的集中反映,主要集中在两个区域,一是对社会事件的不满;二是对当下生存状况的感慨。网络流行语从本质上来说都是源于社会现实问题与自身生活状态的反馈。从当下比较流行的几个词语来看“我爸是李刚”、“X美美”、“捐你妹”等都集中反映了当时一些比较热点的社会问题,在经过社会草根阶层的特殊方式传播之后,早就已经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网络流行语作为当下公众意见表达和思想汇聚的有机结合,是公众对权威话语权的质疑,是对平等民主的呐喊,是对真相与自由的追求。公众对“女汉子”、“鸭梨”、“屌丝”等流行语的运用,从一定程度上表达了自嘲的意思,也是对当下自我生存状况的无奈,这是基于现实生活的感慨,在当下文化多元经济形势紧张的前提下,通过一种诙谐的语言,描绘当下自我生存的压力与困境,这是对空洞的精神世界的演绎,也是以心理安慰的方式,缓和内心的矛盾。网络流行语已然成为公众对于公共空间表达的集体诉求,是民主权利的行使意愿,是民意的风向标。

  2.社会价值判断多元化、模糊性明显

  当下公众的社会价值选择呈现多元化趋势,且模糊性明显。当下社会已经进入了经济话语、政治话语、文化话语的多元化时代,从当下网络流行语的内涵来看,既有强烈的爱国主义和深厚的民族情节,又充斥着极端的个人主义;既有对真善美的追求也有逃避和猎奇的强烈表现。从“待我长发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的期望,到“女汉子”的无奈,从对“高富帅”期盼,到对“屌丝”的自嘲,从“吃地沟油的命”的悲哀,到“操着中南海的心”的爱国,公众对于社会价值的判断标准越来越多元,标准也从严格逐渐呈现宽容化趋势,且判断标准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而这些都是与当下经济、政治、文化以及社会现状的变动直接相关。

  3.语言传播中隐蔽的价值观导向起重要作用

  网络流行语的传播,已经不再简单的语言表达或者是流行,而是已经成为潜在的价值观引导者。网络语言以戏谑、真实、直观、批判等方式赢得公众的追捧,同时在不断催生与强化群体意识、民主意识、权利意识等。在语言传播中,网络流行语以一种相对隐匿的方式,构建出群体规范,获得公众的认同,并通过导向性作用,在公众受到暗示的情况下,促使公众作出价值判断与行为选择。尽管网络流行语对传统的价值观念存在质疑,对当下的社会规则具备叛逆,这些可能会引发公众的对抗心理,对社会稳定存在威胁,但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网络流行语对传统价值观的颠覆能够带来新的价值观的塑造,对社会规则的叛逆能够带来公众的新思潮,促进公众的参与意识等。网络流行语既能成为无声的“民主暴力”,又能成为正确的价值观的引领者。因此发挥好网络流行语在传播中隐蔽的价值观导向作用异常重要。

  释:

  [1]吕叔湘:《现代汉语辞典》,〔北京〕商务印书馆 2005 年版,第 876 页。

  [2]吴礼权、潘海峰:《网络词汇成活率问题的一点思考》,〔镇江〕《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 年第 3 期。

  [3]刘英:《社喜变异与流行语》,〔呼和浩特〕《语文学刊(高教版)》2005 年第 1期。

  [4]曹丙燕:《网络流行语的狂欢理论建构》,〔曲阜〕《现代语文(理论研究版)》2011 年第 12 期。

  [5]武月锋:《网络流行语的理论基础:理解阈限、文化属性与研究维度》,《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12 年第 3 期。

  [6]〔美〕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1年版,第 76 页。

  [7] 武大沈阳:《中国网络意见领袖分析》,http://weibo.com/p/1001603711866424692853,2014 年 5 月 17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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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