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北京发生了“地铁哺乳”事件，引起舆论的热议。有个门户网站做了个调查，选项分别是：一、支持哺乳;二、反对哺乳;三、不好说。多数人选择了第一项。其实，这个调查设计得有缺陷，因为它漏了一个重要的选项：支持哺乳但应当采取措施遮挡。

　　三年前，上海地铁公司有个建议：别穿着暴露，以免被骚扰。消息一出，立刻招致女权主义的声讨。有人举牌抗议：“我可以骚，你不能扰。”我写了一篇文章《你的骚就是一种扰》评论此事。题目就是我要表达的中心思想。

　　一年前，香港发生了大陆儿童便溺事件。我的观点是：“作为一个亲手带过孩子的父亲，我觉得可以尽量避免当众大小便。孩子小时候，我每次出门前都提醒她上厕所。在外面，只要看到厕所，我都问她上不上。孩子5岁以前，在露天大小便过，不过都是在僻静的角落，外人基本看不到。像香港这个情况，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大便，我孩子是从来没有过的。”

　　也是去年，广西玉林“狗肉节”，发生了该不该吃狗肉的激烈争论。我认为：“大家互相尊重。爱狗人士无权禁止别人吃狗肉。吃狗肉的人也要尊重爱狗人士的观念，不当着他们的面吃。杀狗的人要尽量让狗少些痛苦，整个过程表现出人性化的一面。”

　　有个作家，写文章谈自由，说人们既有想干什么的自由，叫积极自由;也有免于别人干涉的自由，叫消极自由。于是，她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我可以骚，你不能扰。”法律上最基本的一对关系是权利和义务。它们既对立又统一。权利不是绝对的，一方的权利，意味着对方的义务。

　　三年前，我支持有限度的穿衣自由。今年的地铁哺乳事件，我持同样观点——支持有限度的公共场所哺乳。无论公共场所哺乳具有多大的合理性，暴露乳房会令相当多的人不快。这个事实是无可否认的。一个哺乳期的母亲，出行前应给孩子喂奶;出行期间喂奶，则应当用衣物或者让别人遮挡一下。

　　再比如在公共场所吸烟的问题。我上大学期间，同宿舍有个人吸烟，我提出异议。他说：“我有吸烟的权利。”我回答：“你有吸烟的权利，别人有免于吸烟的权利，现在是你在吸烟，谁侵犯谁的权利了呢?”吸烟有害自己的健康，你可以不管，但是你不能损害别人的健康。

　　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对“以直报怨”中“直”的理解有争议。难道“正直”不是对待所有人和事应有的态度吗?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从公义的角度，应当以直报怨，以直报德;从私义的角度，可以以怨报怨，以德报德。关键要分清公事还是私事。无论如何，孔子是不主张“以德报怨”的，这与他对待“乡原”的态度一致。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社会的文明程度，我曾经想用“宽容”。仔细想想不妥，应该用“尊重”。宽容的可能是合法的行为，也可能是不合法的行为。尊重的只能是合法的行为。不要把行使权利的时候打扰别人视为理所当然。文明人应该做的是：说声抱歉，并尽量避免此类行为和尽量减轻打扰的程度。我在公共场所做某事之前，常常要思考：“会不会打扰别人?”宽容过度就成了纵容，尊重是文明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