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的文章《一个帝都臣民的抗议!》刊发后，很多朋友叫好。预想之中的是，也有人狂骂，其中有两个网友给我的留言很有代表性：

　　一，北京不能读书了，离开北京呀!中国不爽了，出国呀!雾霾和车没关系，和人有关系，不论用什么方法，让2000万人离开北京，一年之后北京天天是蓝天，我保证!所以，你从北京滚蛋呀!其实你特么还是太爱吸雾霾～

　　二，你想说的是什么呢?这样的空气谁都不愿意看到。但你这样只会仗着自己伶牙俐齿发发牢骚骂骂娘，只会给社会带来一腔怨气的货现在还少吗?你和雾霾也没啥区别。你只看到你孩子的幼儿园停课了，那你有没有看到整个社会正以巨大的投入治理污染?政府做的远比你看到的多!任何事都非一夕之功，看着人干，置身事外骂骂娘，自以为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这永远是最轻松的也是最没有用处的!

　　那我就简单回复下这两个骂我的留言吧。

　　对第一个：我是北京市民，也是中国公民，我的收入中有很大一部分被以税收为名强制征收了，我有权利知道这些钱到底拿去干嘛了。一个个大老虎落马，贪污金额动辄上亿，他们自己开的造币厂吗?这些钱不是像我一样的纳税人缴的吗?如果一方面纳税人不能清楚地知悉税收的用途，另一方面这国已经成了虎国，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至少其中很大一部分税收被老虎吃了?我对税收的用途稍有质疑，你就让我从这城、这国滚蛋，我想问，你有权让我滚蛋吗?你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官员还是老百姓?如果是官员，你如何理解上面讲的“执政为民”?你是想和上面唱对台戏吗?如果你是老百姓，我想问，你如何理解“公民”身份?所谓“地命海心”说的不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吗?

　　此外，我没说过雾霾和车有关系，雾霾当然主要是人祸。但问题是，谁造的人祸?显然，你认为对北京雾霾来说，是北京市民造的孽，市民都走了，甚至到深山野林吃野果子去了，北京就天天是蓝天了。我相信会是这样的。但是，一个没有市民的城市，还是城市吗?城市是由谁建造、为谁存在的?即便我们这些贱民都滚蛋了，城里只留给老爷们住，怕是老爷们也不干吧?你要让老爷们也逛菜市场吗?卖菜的贱民不都被你勒令滚蛋了吗?老爷吃什么?你这馊主意，我看是会被老爷打屁股蛋子的。

　　我们真应该问问雾霾的根源是什么。雾霾当然是一种气候现象，但为什么近年来霾没帝都，甚至霾没中国?显然，从根上说，这都是所谓唯发展主义、唯GDP是论种下的必然恶果。修是GDP，拆也是GDP，所以每个城市的地面就像忘了拉上拉链的短裤。中国经济的特色是政府主导，你如果对此没有异议，我想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对这个所谓特色问问责?再进一步，为什么中国会出现这种特色，以至于手握权柄的人虽然口头上反对唯发展主义、唯GDP是论，但总是落不到实处?这难道与经济之外的体制改革迟迟没有启动无关吗?更进一步，为什么中国的改革跛足前进，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停滞，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对第二个：我从来没说过政府在环保治理方面没做工作，我甚至宁愿相信政府已经做了，也正在继续做大量的工作，但问题是，环境越来越恶劣了。这几天，北京的医院的呼吸科患者爆满，民不堪命，还不允许抱怨吗?你这是不是也太蛮横了?好吧，正如你所说，治理环境有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谁曾告诉我们这个过程的进展和时间表?如果你我今生都看不到碧水蓝天，就算几百年后中国成了人间天堂，于你我究竟又有什么相干?

　　再说说骂娘吧。检查我上篇文章用词，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哪里骂过娘，你如果发现了，请告诉我。我宁愿把你所谓的“骂娘”置换成“批评”。我想问你，公民是否有批评政府的权利?按你的逻辑，你或许会说，大家都批评，不建设，还是于事无补，“没有用”。你的逻辑错了。谁都知道，有人在建设。但是，这个社会只有建设者就足够了吗?真是如此，我们如何避免历史上曾经发生的大炼钢铁的悲剧?对于环境保护，虽然每个人都有责任，但重大污染的治理显然是件专业性很强的工作，过多强调每个人的责任，事实上无异于推卸有司的责任，这是极其简单的道理。

　　你的真实意思或许是，尖锐的批评会让那些建设者心里很不爽。不过，我们这个社会的批评者到底是多了还是少了?按你的看法，是多了。就算真是多了吧，关键是为什么会多呢?一方面，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被批评者说垮了的社会;另一方面，批评难道不是为了建设，或者就是另一种建设吗?难道你希望再搞一次上山下乡运动，让知识分子再接受一次贫下中农再教育吗?

　　回想我昨天的文章，我自思在写作时是相当克制的。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写得比较含蓄，很多人看懂了，但确实有些人没看懂。你也知道，我不能充分解释那些隐约其辞。但看了上面两位对我的《抗议》的抗议，我觉得，似乎有必要重抄一段我在上篇文章中说过的话：

　　“比帝都的雾霾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霾。人心得救，天朗气清。”

　　在此我愿意明确地说，所谓“人心的霾”，就是人们自己不把自己当公民;或者说，他们不知道如何成为一个公民;再或者说，他们自以为是公民(甚至自以为主人翁)，但骨子里不过是一个臣民，或者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