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明白人吗?

　　什么人才是一个明白人?这个最普通的说法，若要解释，貌似多余。硬要说清楚，不过是指头脑清晰，看得清楚事实、处境和形势，知道前因后果，洞悉复杂关系和潜在的意思，根据理智分析采取合适的策略的人吧。

　　《红楼梦》里常用“明白人”这个说法给人很高的评价。贾母唯一赞扬宝钗是个“心地明白的人”，宝钗则指出探春是“极明白的人”，厨房里的下人则称道探春“是一个明白体下的姑娘”，平儿无故受了贾琏和凤姐两头的冤屈，哭得哽噎难言，宝钗也是用一句“你是个明白人”来引导她，等等。

　　如果你所在的环境里，明白人比较多而且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话，那你就是处在一个正常而有秩序的好社会了。明白人无非是讲道理，有公共理性之心性的理智者。

　　一、先知先觉、后知后觉和不知不觉

　　做一个明白人是一个现代人的基本素质，也是一个时刻被影响力提醒你必须反思你的知性之义务。你凡事不明白，就会不讲道理，给自己和他人制造麻烦，难以合作，便与这个理智社会隔膜。然而这个世界明白人不多，有20%的比例也算不错了，很多人都是程度不等的非明白人。而且明白人并非总是一直心性明朗的，一旦犯糊涂了，明白人也会变得很固执，不明白了。

　　明白不明白由形势和心性二者博弈的状态决定，头脑清醒的时候，洞察环境，权衡利弊，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采取明智适宜的策略。这叫正能量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不要摆到大是大非非此即彼二元对立的状况下用道德来判断，那样会使人永远都成了“非明白人”。

　　有一个现成的好例子可以看到怎么做才是一个明白人：当你被抓进精神病院，如何证明你是一个正常人?

　　前不久，一名叫格雷‧贝克的记者去意大利采访了三个特殊的人物。

　　事情是这样的：一名負责运送精神病人的司机因为疏忽，中途让三名患者逃掉了。为了不至于丟掉工作，他把车开到一个巴士站，许诺可以免费搭车。最后，他把乘客中的三个人充作患者送进了医院。

　　格雷‧贝克关心的不是这个故事，他想了解的是，这三个人是通过什么方式证明自己，从而成功走出精神病院的。

　　首先是他对甲的采访：

　　格：当你被关进精神病院時，你想了些什么办法來解救自己呢?

　　甲：我想，要想走出去，首先得证明自己沒有精神病。

　　格：你是怎样证明的?

　　甲：我說:“地球是圆的”，这句话是真理。我想，讲真理的人总不会被当成是精神病吧!

　　格：最后你成功了嗎?

　　甲：沒有。当我第14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护理人员就在我屁股上注射了一針。

　　接着是对乙的采访：

　　格：你是怎么走出精神病院的?

　　乙：我和甲是被丙救出來的。他成功走出精神病院，报了警。

　　格：当時，你是否想办法逃出去呢?

　　乙：是的，我告诉他们我是社会学家。我说我知道美国前总统是克林頓，英國前首相是布莱尔。当我说到南太平洋各島国领袖的名字时，他們就给我打了一针。我就再也不敢讲下去了!

　　格：那丙是怎样把你们救出去的?

　　乙：他进來之后，什么话也不说。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時候睡觉。当医护人员給他刮脸的時候，他会对他們說謝謝。第28天的時候，他们就让他出院了。

　　格雷‧貝克评论道：一个正常人想证明自己的正常，是非常困难的。也许只有不试图去证明的人，才称得上是一个正常人。

　　有一个人的留言令人感触頗深：那些用某种方式去证明自己真理在握的人，那些用某种方式证明自己知识丰富的人，包括那些用某种方式证明自己很有钱的人，都可能被认为是个疯子，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罢了!

　　有句评论说得好：永远不需要向別人解释你自己，因为喜欢你的人不需要，不喜欢你的人不会相信。

　　这就是明白人的话。

　　在那个案例中，丙从一开始就是明白人，乙开始的时候不是明白人，被打了一针之后，才明白形势和对象了。甲始终那么执着，最终没有成为明白人。精辟地说：丙是先知先觉者，乙是后知后觉者，而甲则是始终的不知不觉者。以知觉的程度，可以看到明白人的层次。甲说“讲真理的人总不会被当成是精神病吧!”这个想法本身就不是明白的：因为它没有具体条件限定，笼统的道理不是道理，也不能成为方法论，这一点要明白了，否则要误事。有些天才既是精神病人也是大哲，既会说洞彻的真理，也会犯精神病;一般精神病人在病院里有时会头脑清醒，满嘴真理，即使在说着真理的时候也不知道其中的真实含义。在这个问题上，甲没有想清楚，说明他平时就不是一个仔细认真深究问题的人。平常你就不是明白人，到了关键时候，你就更不明白了。

　　这说明每个人都常常在未经思考的状态下生活着行动着，想当然地认定某种价值观，说着某类空洞的话和做着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其实多数人都没有成为人生的明白人。

　　真正的明白人是在面临情况时根据当前状况致力于发现事实真相和潜在意味的理智者，时时能够有切合实际的判断;进而根据常识得出合理的结论;再进而根据逻辑推断出应当会发生之可能性。在事情未发生前根据经验和广泛的知识、通过审慎明智的分析预见到事情的演变和发展的可能性，这与一般说的先知先觉不一样，凡事考虑问题有超出眼前形势的几步，作判断可以明白前因后果而已。具有上述理性禀赋者，是明白人。

　　二、做一个明白人不容易

　　中国传统社会以“难得糊涂”奉为格言，说明这是一个酱缸文化，宁愿事情都在潜规则和装糊涂的状态下雾里看花。崇拜这样的文化心性，耐人寻思。是否我们都不愿意做一个明白人呢?有些人是装糊涂罢了，以为明白人会吃亏;有些人是理性确实薄弱，不愿动脑筋，浑浑噩噩的人比较多。可惜，真糊涂和装糊涂的人越多，这个社会会越浑浊。有城府的奸人，他们既是超级明白人，也是善于利用装糊涂让人变傻了的手段大师。这种玩心计的难得糊涂的社会，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明白事理的社会才是一个有福的社会。普通人明白事理和讲道理，才是开心做人的正道。如果你人云亦云地难得糊涂，时间长了，你就真的变成一个真糊涂的心智障碍者了。

　　事实上，常人糊涂的时候多于明白的时候。一个医生一天诊断病人的有效数量是有限度的，他心清智明的时间并不多，根据个人心性和能力条件的各异而不同，有医生朋友对我说，他一天能够神清气朗准确深入判断的状态，大约在看10个病人左右的长度，其余的都是在心态隔膜套板反应的状态下根据知识训练的习惯操作而已。就是说，这些时候他的工作没有灵感和悟性，没有直觉敏锐力，所以也没有洞察病情与敏捷选择对应方案的解决能力。可惜我们的医生，现在每天麻木工作要诊病多达7、80人，数量很多，有效率很低。越是名医，众人趋之若骛地挤到那里享受专家待遇，得到的其实是混头昏脑的判断而已。

　　荣格说过：“意识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它是一种断断续续的现象。我们人类生活的五分之一、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都是在无意识状态中度过的。我们的早期童年是无意识的。每天晚上我们沉入无意识之中，只是在醒后到入睡的这段时间我们才多少具有清楚的意识。从某种意义上说，究竟这种意识清晰到什么程度，甚至也是成问题的。例如，我们假定一个十岁的男孩或女孩具有意识，但人们很容易证明，那只是一种很特殊的意识，因为它可能只是一种缺乏任何自我意识的意识。我熟悉很多孩子的情形，十一、二岁的孩子，还有十四岁甚至更大一点的孩子，他们突然意识到‘我的存在’。在其生活中，他们第一次知道了是他们自己在体验，知道他们正在回顾过去，其中他们能记得所发生的事件但不记得事件中的自己。”(荣格：《分析心理学的理论与实践》，P4，成穷、王作虹译，三联书店，1991-10)

　　“只是一种缺乏任何自我意识的意识”这句话是非明白状态的写照。我甚至发现，不少传统心性的中年人经常就处于一种懵懂状态，他习惯了不需要清醒的意识，好像昏昏钝钝迷迷糊糊的状况倒是挺幸福舒服的感觉。他真的不需要动脑筋，不需要高度的警惕性和紧张反应，不需要清晰的思路和像计算机联想一样的信息链接之智力，具有清醒的意识反而使他感到空虚无聊。长期浑浑噩噩状态，使他习惯了以半睡眠感觉行尸走肉地活动着。这叫“慵懒状态的非明白人”。我敢断定，很多年轻人并没有认真开发自己的心性动力，可能一直都未曾开窍。很多中年人40岁左右就开始不断重复自己，过度沉迷于混日子的方式，如果有疾病，或者喜欢喝酒，也会早早就沉入无意识晃荡的老化状况。

　　非明白人严重的问题是在公共社会里固执地犯浑，他把自己的糊涂心性放大了，在不合适的地方做错误的事情。例如大妈们聚集成群众在广场声势浩大地锻炼身体并且百倍夸张地宣示娱乐，她们心里只有自己，不会想到严重干扰了广大范围的公共人群，公共社会里各人的处境、心事和需求十分复杂，她们的过度影响力严重冲击了某些人的神经，使他人不可抑制地走向疯狂，人家可能会用非理性的手段对她们的干扰施以报复。在公共社会没有明白人的心性，后果会很严重。多数社会事件都是这样引发起来的。

　　又如，你进入到市场、车站或广场，在一个芸芸众生混混然各怀异心徘徊踟蹰的公共场所，你要明白这是一个毫无章法的场合，那么你就要明白事理，此处不宜撒开大步直线行走，速度不宜，你要避让，要对众人有宽容和留心，允许人家乱走，这是一个广场，不是行车道和竞走道。不过有些人偏偏要在这样的广场疾走如飞，撞倒他人，还要怪责别人挡道。这个就不是明白人。—— 用这个比喻来看在公共社会里的人，有些唯理主义者和激情主义者，就像疾走穿越广场的急脚鬼一样，不明白在公共社会的舆论广场，充满了来散步逗留的闲客，有许多人在这里约会，或者在等候莫名的机会，或者在无聊里度日，你撞入此境而引发公共是非，制造公共矛盾，唯恐天下不乱，后果也会很严重。你就不是明白人。

　　中国文化是一个“劝喻文化”，大家都喜欢“讲大道理”但是在真实的层面上却不讲道理，讲大道理只是为了“发表”，表示“我懂道理”，并且可以占据道德高地，免得被别人将军。还有在中国社会里，权力意识很普及，劝喻也是一种权力的表现方式，让人家服从，可是自己却做不到或者不会去做，劝喻别人就表示自己有优势。这个特点表明：我们在“表态上”似乎是明白人，但是在心性上却是非明白人。这种心性与言语上的二元分裂，导致每一个人在舆论上很计较，一面争相讲大道理压住对方，一面在实质上始终原地踏步。所以吵架非常热闹。

　　真正的明白人知道，不要随时准备着去让别人成为一个明白人，你不可能帮助一个不明白的人成为一个明白人，他不明白就会一直不明白，你的解释、劝说和责骂本身说明了你自己就不明白。一个非明白人，主要是他的心性习惯决定了的，明白不明白事理80%取决于心性，20%取决于知识和智慧。很多有知识和有智慧的人常常都会成为不明事理的人，甚至很固执，很多知识分子生性天真，永远都会轻信一切人。49年前几乎所有中国的知识分子都相信毛泽东和共产党是民主政治的希望所在，结果马上就被剥光了推进洗澡的大锅里蒸煮。经过这个教训之后，到了57年，再来一次大鸣大放，这些天真的知识分子轻信的毛病又犯了，自投罗网。无论他们之前是研究政治学、历史学、社会学、心理学或者经济学的，无论是否留学欧美获得博士学位，总之，他要轻信，就永远都会轻信，这是他的本性决定的。明白不明白，不是道理和认知的问题，而是心性的问题。现在，同类型的知识分子又开始狂躁了。

　　当一个人活明白了以后，他深知，做一个明白人很不容易，但能够在一个正常的社会做一个明白人是非常幸运的。正常的社会是由明白人以明白逻辑主持基本的格局，而明白人的社会，它最大一个特点就是努力建构明规则，严格按照明白的制度来执行，不容许人们任性和按潜规则、模糊性乱来。以《红楼梦》里的人物为例说吧，假如这个世界像薛宝钗、探春和平儿之类的人占多数的话，那么整个社会会是一个常识当道的明白人社会，如果是由黛玉和晴雯占据舆论主体的话，那么那就是一个反复折腾的世界。我不知道人们喜欢黛玉什么，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她自己怎么也算不上一个明白人，虽然她极端聪明，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一个无事生非的妖孽。

　　如果有一个循序渐进和规则大于情绪的社会的话，整体环境和制度规则约束着人们按照明白的逻辑轨道行事，即使他自己不是明白人，但是制度是明白的，那么非明白人在明白的制度下，大致不会出错和乱来，也不会让心性狂躁的非明白人搅动非理性的风暴。但是社会不能够只是强调制度刚性的一面，每个人都有责任使自己成为一个明白人，当这个世界已经反复明白了按照规则行事是法治的基础，多数人还喜欢按照潜规则的老习惯办事，那就是整个民族刻意不想做理性的明白人了。

　　三、由明白人组成的社会是一个讲道理的社会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在讨论怎样的社会是一个好社会。好社会就是一个讲道理的社会，制度明晰，由明白人互相合作，大家就会讲道理。

　　政治和经济的背后是什么?是社会和人的心性。好社会一定是一个明白的社会，人的心性是明朗单纯的心性。政治和经济出问题，一定是整个社会太多不明白的乱象。人们在判断和议论普通事情方面都没有明白的心性。在普通小事上都欠缺明白人的心性，在政治生活和公共社会的大事方面也会越整越不明白。

　　什么样的人才是一个“明白人”?真正的明白是明白事理、人性和人类关系的普适道理，为了“尊重”二字，必须要有透彻的理性和感性之通达。明白人要成为一个既有洞察力的悟性者，还有习性心态上坦然的修养，不会斤斤计较。明白道理，波澜不惊，懂得平衡，从人性和特性的角度去看问题，包括既反思理解自己，也宽容理解他人，不会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敌对警戒心理，真的心安理得若无其事。从一些小事你可以看到社会流行心理是明白事理的心态还是自我糊涂的投射心思。

　　譬如说吧，刘翔离婚了，很多人就纠结在他的前妻做一个上海媳妇很憋屈的感觉上，人们津津乐道一则小道消息：刘翔前妻的母亲汤玲玲一直觉得女儿在夫家很受委屈，有一次夫家保姆做了5块红烧肉，女儿吃了一块觉得特别好吃，等再去夹的时候，婆婆却不高兴了，因为肉每个人就准备了一块(每一块都比较大)……于是就说上海人真的小气，连一块红烧肉都不给多吃。—— 这就是天下人在看待刘翔离婚案的时候，表现出观察者的糊涂和狭窄性，真正小气的是代主角愤愤不平的国民观众，没有识见。社会心理学说：要想知道一个社会心理的内涵，重要的是关注人们对事情的感觉反应和理解逻辑。

　　上海人精明和会过日子，吃红烧肉有节制限量，是一种较高层次的理性，至少是一种可以理解认同的生活方式，但是在“任性”的传统文化心态笼罩下的外地人看来，却看成是抠门。在山东人的家庭看来，女儿是心肝宝贝，吃红烧肉也罢，吞下一头羊也好，只要喜欢，必须尽兴。这样的吃法，从别的角度看，就不够理智。角度不同，一定会有完全不同的观念，文化冲突谁也绕不过去。从一块红烧肉引出了不同地域的人之文化冲突，全中国的人到了21世纪，大家还在各执一词地指斥不同习性的他者，这就不是明白人。

　　通达的明白人怎样分析这类家常事呢?社会学者黄佟佟说：“运动员与演员的分手，表面上是‘性格不合’，暗里是一块红烧肉的风波，实则是两种生活方式的对决，是新时代过法和旧时代过法的对决，是上海小家庭生活和济南新富阶层生活的对决，是妈宝男和妈宝女的对决，是老式生活与速食激情的对决。都没有错，错的是两个人型号不一样，拧不到一块儿，一点办法没有。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惟一能从这件事情里想到的真理只有一条，送给各位：真的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做上海人的媳妇，尤其是吃得比较多的女孩。”(黄佟佟：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做上海人的媳妇，共识网2015-7-2)—— 中国这个社会，需要普及的是黄佟佟这种明白事理的公共理性。

　　80后的离婚率很高，明白人知道，现在的新生代，自我意识过度膨胀，合作能力和妥协性比较差，所以最后过不到一起，闪婚之后闪离。很正常。当然，西方后现代社会的Y一代离婚率和同居率都高，这是全球化现象。

　　在多元文化交融的今天，是一个广义的移民社会，不同地域和异文化的个人组成的婚姻越来越多，所以就面对着怎样承让不同文化方式和差异心性的问题。在婚姻之前，就要在这方面做一个明白人。一块红烧肉就有不同的吃法，在一个不同来历组成的家庭里，不仅仅是红烧肉，每一个细节都可能会惹起一场战争。

　　另一个难题是很多人没有看明白的：50后的老妈子是拆散新生代婚姻的致命影响力。因为新生代始终没有断奶，高度依赖自己的妈。中国人对妈妈的依恋情结世界第一，妈妈对子女的强势介入势不可挡。前妻在刘家吃不到多一块红烧肉，干吗回去跟母亲说、并且耿耿于怀呢?自己出去找地方吃个够，根本不应该计较在刘家多一块少一块的问题。刘家有刘家的规矩习惯，入其乡当随其俗，如果不能随其俗，就要及时寻找独立生活的出路。捆绑在一起，两败俱伤。—— 凡是老一辈家长介入年轻人的婚姻家庭中种种事务的，凡是子女在自己小家庭里的问题，都向自己父母去呻吟，让自己父母直接介入的，这个婚姻和家庭一定要以失败收场。这样的年轻夫妇和他们的家长，都不是明白人。

　　有趣的是，在一个亲密家庭里同样会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共存，就像多元文化放在一个锅里似的，天天上演微妙的戏剧，需要的就是大家要学做一个明白人。明白人多了，宽容的氛围会弥漫开来，无数细节不会放在心上，不经意间就过去了。不成问题不成事。心性好，就没有冲突发生。大家都明白需要独立，就让人人各得其所。就好象在公共社会里，是互相尊重而合作的陌生人共处，在家里，则是亲密的有空间独立的关系，这是现代性的内涵。不让互相的价值观和处事方式交集。把尊重“异己”放在首位，学会放弃权力意识，不干预对方，独立享受与独立承担责任，各有自我空间，既平等，又有个性自由，爽朗而自然。需要亲密无间的地方，不妨缠绵;不宜委屈对方的，给他自由，不强加于人。自由主义的基本要素就在这里。如果强硬要求一方服从和牺牲，那就是不讲理了。

　　在家里不是明白人的，来到公共社会也不会是一个明白人。多元文化的家，和多元文化的公共社会，异质而同构。中国社会存在大量的不讲理现象和问题，首先是在家庭里习惯了不讲理，习性蔓延，从个人、家庭到团体到公共社会空间，本性不会变。一个社会明白人不多，势必是糊涂而执着的人占了优势，这个社会会变成一个偏激和意气用事的紧张的公共场所，只讲大道理而不讲理。

　　做一个明白人是一个现代人的义务，人不能放任自己的不明白，你有责任使自己明白事理。否则你的糊涂和任性、情绪和偏激可能会祸害别人。例如那个负责运送精神病人的司机。《红楼梦》里林黛玉是一个过度自恋的人，她从小失去父母、寄人篱下虽然是一种不幸，但这是她和上帝之间的交易，你不能将自己感觉到的不痛快随意地变成锋利的刀剑去伤害他人，没有人欠你的，是你的命运自身欠你的，你只好承担你自己的不幸。既然成人，就要承担做人的压力、困难、麻烦甚至灾难。明白这个很重要。因为你的自恋，而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的，都是过度的。你感觉到不幸，不能让其他人跟着你承受不爽，你没有道理地归因于他人，就是不明事理。明白人重要的就是明白事情的因果关系。

　　每一个人都值得自我反问：我是一个明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