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春亮 十年村官守一诺

　　本刊记者　王雪梅　陈丽娜

 

　　2014年年末，河南省辉县张村乡裴寨村村委会选举，裴春亮再次全票当选!不久前，村支部换届选举，裴春亮也是全票当选村支书。这是自2005年起，他第4次当选裴寨村支书和村委会主任。十年村官守一诺!从他2005年在乡亲的恳请下担任村官的时候开始，乡亲们的梦想就是他努力的方向。

　　全村的老少爷们儿服他，不仅在于他出身贫苦，不靠天、不靠地，凭着个人的努力，成为远近闻名的企业家;更在于他富不忘贫、贵不忘本，短短几年时间，把穷得掉渣、苦得难熬的裴寨村，建成了闻名全国的新农村社区。

　　1.18亿元!裴春亮这些年为裴寨的发展个人捐资上亿。告别土坯房，住进“小洋楼”;告别地窖水，喝上自来水;告别“靠天收”，用上“自流灌”;告别“囊中涩”，种上大棚菜——裴春亮带领乡亲们奔小康的故事在中原大地上口口相传。

　　裴春亮先后当选为第十一届、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先后荣获全国道德模范、全国优秀共产党员、中国最美村官、中国十大杰出青年农民、爱心中国——中华慈善人物、“中国十大杰出青年”等荣誉称号。

　　“我的梦想就是改变山区贫困落后的面貌”

　　裴春亮今天的辉煌是从苦难中走来的。童年的他，家中屡遭变故，亲人相继去世，他是孤苦无依吃百家饭长大的苦孩子;青年的他，苦苦打拼，当学徒，跑销售，风里来雨里去，他成为城里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裴寨村位于豫北太行山区丘陵地带，过去这里十年九旱，村民吃水、吃粮，都要靠天。当地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二十七去赶集，二十八门神贴，二十九一个扭(形容时间过得快)，三十才蜕蜕皮儿(洗澡)。”这句顺口溜道出了当地缺水用水的酸辛。以前，村民们平时都舍不得洗澡，到了大年三十才舍得用水洗澡。家里一盆水，一般都是先让女孩、媳妇洗，然后才是老人洗，最后还舍不得倒掉，还要喂牲畜喝。祖祖辈辈对水的渴望，已经内化到裴寨人的血液里，从裴寨人起名分清、龙、泉、雨、海字辈可见一斑。

　　水库崖岸上，望着清澈的静流，裴寨村委会副主任裴龙德向我们讲述了裴春亮八年不止的挖水经历。

　　2006年，刚上任一年的裴春亮为了“让乡亲们吃上甘甜的自来水”，个人出资53万元请来钻井队。修建过程十分波折，修到200米时因为石层坚硬中断，钻井队要撤退。后来又在乡亲们的请求下，且裴春亮又追加了30万工程款，钻井队才复工。终于，修到530米，出水了!村民们都端着碗，拿着盆，提着桶，来喝水。尽管刚抽上来的水还飘着机器油花儿，80多岁的裴礼老人就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先饮为快，只为了“尝尝第一口甘甜的水”。

　　一口深水井虽然为村民们解了渴，但对于大田灌溉还是杯水车薪。卧羊山，裴寨村的制高点，一方碧水静静地照着蓝天。这个被命名为“田心池”的蓄水池，于2007年动工，2010年底建成。裴春亮个人出资860万元，地埋11公里管道，把辉县南干渠水提灌到了卧羊山顶5000立方米的田心池中，可供周边村庄5000亩地的抗旱应急。

　　他至今不能忘记，修水池时，全村青壮年上阵，老人在家做饭，小孩去山上送饭这一热火朝天的场面;更不能忘记忍着病痛劳累，直到最后无法干活儿也让家人用板车推他去工地的裴清信老人。水来了，他却去世了，这成了裴春亮心中永远的遗憾。

　　然而，田心池一年只放1~2次水，只在特别干旱时放水，用于农田灌溉。对于此时已在裴春亮鼓励下开始发展蔬菜大棚种植的裴寨村民来说，水又成了问题。这一次，裴春亮下定决心大干一场，老村村北的天然深沟进入了他的视野。当他提出要修建水库时，大家都没想到，也不敢想。“这哪儿是村里干的事儿啊，一个村咋能干这么大的工程!”裴龙德到现在都感觉不可思议。

　　水库2010年开始动工，整个张村乡都沸腾了。不仅本村村民，附近十几个大队的村民都来到工地义务出工。很多自家有车辆的，免费义务拉来水泥、材料。除了聘请的专业技术工程队，每天还有上百人左右的村民义务出工，他们每天8点左右，自发来到工地。水库工程投资6300万元，政府支持1100余万元，群众和企业捐资120万元，余下的资金缺口5100万元，由裴春亮个人兜底。然而，更让裴春亮感动的是当时村里明德小学的捐款，都是1毛、2毛、5毛的旧票子。孩子们把摩挲再三也舍不得用的零花钱都捐给了修水库，看到这些孩子的捐款，裴春亮再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裴春亮告诉记者，这些旧票子用一个大信封装着，好好地保存在村委会里，他要用这些来激励自己，激励村干部为群众实心干事儿。

　　2014年3月，水库全面建成，全长2300米，容水80万立方米。水库建成后，可以辐射周边两万多亩耕地。“虽然去年河南大旱，但是水库周边2万多亩耕地却都可以高枕无忧。”裴春亮自豪地告诉记者。

　　见记者望着水库上方黄土壁上散乱分布着的一些废弃窑洞，裴龙德介绍说，几十年前这里的村民就住在这样的窑洞里。在农村，村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孩子盖房子、娶媳妇。这些年，村民经历了住房三部曲：住窑洞;告别窑洞，住土坯房;拆掉土坯房，住上小洋楼。村民裴清丽提起裴春亮，逢人就说如果不是春亮，做梦也住不上小洋楼。

　　2005年4月20日裴春亮当选为裴寨村村委会主任。村里当时的情况是一穷二白。迎接裴春亮的村集体只有一间屋、一张床、一个扩音器、一个喇叭、一张椅子。经过两个多月的摸底调查，裴春亮看到乡亲们仍住在破破烂烂的土房子里，裴春亮感觉自己在城里的奢侈生活简直是在犯罪。2005年8月，他下定决心自掏腰包3000万元盖新房。一开始，很多村民都不相信，“春亮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我们建房，他图个啥呀?”

　　新村不占耕地，挖平荒山进行建设。光推山头就推了8个多月，挖掉了70万方土。经过3年多的奋战，2008年12月21日，一个集160套居民住宅、办公楼、幼儿园、小超市、体育场等配套设施齐全的裴寨新村正式落成，全体村民无偿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楼房，圆上了祖祖辈辈的新房梦。

　　2005年盖新村捐资3000万元，2006年钻深水井捐资83万元，2007年建引水提灌蓄水工程田心池捐资860万元，2010年建裴寨水库捐资5100万元……1.18亿元，这是迄今为止裴春亮为裴寨社区建设的个人捐资总额。而这个身兼多职的村干部能领到的工资却是每个月几百元。

　　“乡亲们不富誓不休”

　　“不能让乡亲们住着新房子，饿着肚皮子。”裴春亮朴实的话语透露出对乡亲们的一份责任，也一直激励着自己。

　　走进裴寨玻璃温室，记者看到里面摆满了密密匝匝的小盆红掌，仿佛在诉说着裴寨村民红红火火的日子。正在里面劳作的花农告诉记者，这些花都是从荷兰进口的，已经和花商签订了合同，不愁销路。“谁能想到在缺雨少水的太行山下种蔬菜呢?”裴龙德告诉记者，旁边的温室大棚里还种植着冬季蔬菜。

　　2010年3月，裴寨老村旧宅全部拆除，复垦土地600多亩。裴春亮提出要发展高效农业，建玻璃温室，种植蔬菜花卉大棚。乡亲们半信半疑，哪里去找资金、找技术、找销路呢?没有资金，裴春亮利用自己企业的合作关系，为村民引进了珠江村镇银行的无息贷款;没有技术，裴春亮联系上山东寿光的种植技术指导老师，每天一盒烟、一顿酒地讨好老师，让老师尽心培训村民;没有销路，裴春亮自掏腰包，每年花4万在路过新乡的京珠高速上打出广告牌，宣传辉县张村乡裴寨蔬菜花卉基地。“你得给老百姓一个平台，给他技术指导、资金支持，他才能干。”裴春亮深知大山沟里村民致富的不易。为打消群众的顾虑，裴春亮带领党员干部带头干，成立了蔬菜花卉种植合作社，为菜农解决资金、技术、销路等难题。等到盈利后，村民都羡慕得不得了，开始学裴寨种植蔬菜花卉。

　　光发展高效农业还不够，发展工业才能带动就业，得让人人有活儿干，就近能就业。裴春亮以自己的铸造厂作为担保抵押贷款，多方筹资15亿元成立了以水泥为主导产业的春江集团。建成后，裴春亮豪情万丈：“只要是裴寨村村民，每人都有2万块钱的干股。”裴春亮永远也忘不了，村里的残疾人裴明军拄着拐杖，带来了20块钱，恳求入股。裴春亮爽快地答应了，在他看来，这20块钱比20万都重要，代表了村民对他的信任，代表了殷切的渴望致富之情。“我绝不让乡亲们对我的信任打水漂儿!”裴春亮在十大杰出青年农民颁奖时如是说。2010年，春江水泥厂建成四条水泥熟料生产线，年产优质低碱水泥500万吨，成为河南省重点水泥企业。春江集团安置了500多名社区居民，实现了裴寨村村民家家有股份，人人是股东。

　　家住一排5号的裴寨社区村民裴龙辉就在春江水泥厂的销售部上班，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告诉记者：“现在一个月挣3000多块钱，年底还有分红，比以前日子好过多了。”

　　然而裴春亮为裴寨村规划的不止这些，商业、休闲采摘业、旅游业……一个个蓝图正在裴春亮心中描绘成现实。记者在社区东边的地头儿，遇见了拿着铁锹正在整地的裴干老人。他告诉记者，年轻时去山西打工，甚至跑到乌鲁木齐，没少干活儿，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现在在自己村儿就能干活挣钱。裴干老人笑呵呵地指向正在一边指挥的小伙子裴文举，“你看，他就是毕业后又回村里的大学生。像他这样的，村里还有十几个。”不远处新建了很多古香古色的木质棚屋，悬挂着特色小吃、五谷杂粮等招牌，裴龙德告诉记者，这里要开农家乐，村民承包管理服务、农家餐饮、冷饮快餐等项目。而花费巨资和人力修建的水库可以养鱼发展钓鱼业、水上娱乐。

　　“村官必须走一步，看两步，心中想着第三步”

　　一边是亿万富豪企业家，一边是小小村庄父母官。从春江集团赶往村里的柏油路上，裴春亮开始了自己的角色转换，“我每次都得调整自己的位置，调整自己的说话方式，甚至思维方式，树立村官的形象。”

　　裴春亮的治村之道，就是在村庄推行企业化管理。他按照企业“兵有头，将有主”的理念，在村里每排房设正、副组长共2人。组长要参加村里的所有会议，和村委班子集体决策村中事务，向本排其他住户传达会议决策。除此之外，谁家孩子经常晚归，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谁家夫妻吵架了，赶紧得找人调解;谁家有红白事儿，怎么妥善办理，这些都需要组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谈及在村里实行集体决策的原因，裴春亮一改平易谦和的态度，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新疆发生的一起“头羊不慎落崖，50多只羊盲从跳崖”的事件，让裴春亮打了一个激灵。“我也是一只领头羊啊!村里人把我看得恁高，恁信任我，万一我走偏道儿了，岂不是会影响整村村民?”这个事件让裴春亮很是触动，他第一次意识到“领头羊可不是小事儿”。为此，他在村口竖起了公告牌，写上了裴寨社区的十年发展规划，要让村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村庄的今天在干啥，村庄的明天要干啥。2005年到2010年是第一个五年规划，主要是解决群众吃水、住房的问题;2011年到2015年是第二个五年规划，主要是解决群众就业、教育、产业发展的问题。第一个五年规划已经全部完成。

　　治理村庄，集体决策还不够。裴春亮制定了考核机制。每排的组长由村民无记名投票自主选举产生，两年换一届。对于村委班子成员，每年进行一次考核。先让党员投一轮票，接下来让村民投票。投票考核内容主要有带头作用是否强，是否与村民发生摩擦，是否处事公平公正等几项。“只有这样，才能让乡亲们发自内心地选你。”

　　“好的村官，必须走一步，看两步，心中想着第三步。我的第三步，就是如何提高村民的道德修养和文化素质。”刻在大大小小几十块太行山石上的标语遍布社区的草坪绿地上：“德善孝和，勤学博思”、“说话不算数，就会没信用”、“用感恩的心完善一切”、“孝，不是明天的事，是今天的事，是现在的事”……这些朴实无华、通俗易懂的话，潜移默化地传递着正能量。裴寨社区正在日渐发生着变化。以前脏乱差的村容不见了，社区的广场会有村民自觉地拿起扫帚清扫;以前蜚短流长说闲话的风气不见了，农村妇女摇身一变成了盘鼓队、腰鼓队的忠实成员。

　　崭新气派的幼儿园门前，记者看到了展示栏里小朋友们的画作，有“我为奶奶洗洗脚”、“我扶盲人过马路”等。一幅幅纯真的画作向我们展现了一个个希望的未来。这些画作从2009年开始展示，每年换一次。“当一系列物质条件都有时，一定要抓住教育。”裴春亮谈起裴寨如今的孩子，很是自信，“不信你看看5年、10年以后裴寨的孩子，一定不比城里孩子差!”

　　“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让农民成为体面的居民，让农村成为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当了10年的村官，裴春亮的梦想一步步变成了现实，裴寨沧桑巨变、今非昔比……